江砚白顿了顿,“你,心疼他?”
毫不掩饰的酸意。
打从维岳仙君开始,江砚白便惯是绝佳风度,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的面容永远无懈可击,谁都不可能在他脸上的瞧见如此直白的嫉妒之意。
怜青竟有些不忍再看,只默默移开了目光,“江砚白,我不想跟你回去。”
这一句话盘旋在她的心口,说出来是舒服多了。
她没看到对方变得苍白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你不要强迫我。”
“强迫?”江砚白低声反问,“可是怜青,你是我的妻子。”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奴仆。”沈怜青定定看他,“更何况,那都是以前事情了。”
江砚白只平静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中还有怨气,但如今的修仙界今非昔比,玄女设好的格局……修仙界式微、妖魔趁机丰润羽翼。天下皆知你是我的妻子,多少人想要取你性命、或是用你来要挟我,我不能放你不管。”
一番话说得顺畅又平静,仿佛早就生成的腹稿,此刻如此丝滑着倾泻而出,听不出半点不妥的意思。
“跟我回去罢,我不会教你心烦的。”他的嗓子微哑,带着种奇异的满足,“也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你。”
他的声音总是很好听,哪怕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落在他的口中,也能如情话一般叫人脸红。
怜青忽而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
“不是笑你的意思,”她眯眼看向远方垂在天边的双飞雁——那是江恕离去的方向。
江恕是天生异骨,魔尊、魔神。魔族的对魔尊的尊从,往往是生物性的本能。
可不像是修仙界那般,仅存在于口头上的天下共主,江砚白往往还需以利诱之,才能在表面上,叫这些人表示出顺服。
思绪一时飘远,她没注意到江砚白已经静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伸出手,虚虚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
避之不及一般,怜青向旁闪了一步。
眼里的柔和之色荡然无存。
“你刚才,是在想他。”
江砚白忽而发现了这个事情——怜青不是怨恨他,只是被旁人勾引,短暂迷失了方向。
这个阴邪、肮脏……又如此扭曲的异骨,他本来就擅长蛊惑人心,他天生就是这样低贱的存在。
不同于方才的忐忑,江砚白此时倒是彻底平和了下来,甚至挂了丝淡笑,“可是他却是毫不留恋着抛下了你。”
怜青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股别样的情绪,忍不住又向一旁退了退。
不知道江砚白想到了什么,总之他如今的样子很是不同,极致的平静与压抑之下,似乎藏着些快要喷薄而出的东西。
跑什么呢,她是他的妻子,离得再远,总归是要回来的。
江砚白忽而就平静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怜青一退再退,让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丈之远,这才不冷不淡地说着,“谁抛下我都不管你的事,你问我为什么要笑?好吧,我就告诉你。”
有些挑衅似的,怜青再度笑了笑,“你方才说,不会让别人伤害我是吗。可是江砚白,你自己呢?那一剑明明白白是你给我的,别扯什么为我好的话,你分明就是想飞升。”
江砚白忽而压抑着声调,“说来说去,你只记恨这一剑?沈怜青,这几十年来,我待你如何,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明白吗?我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你,而你……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待我很好,我当然知道。”怜青深吸一口气,“但我又几时负过你?我对你又不好吗。难道你对我好,那便是天恩浩荡,我就该摇尾乞怜以示感激,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该受着吗?!”
夫妻情深几十年,到头来,谁也没想过会有今天。
江砚白倏地闭上了眼,沈怜青却还是不放过他,“这是什么道理,你总是有道理……我总无理取闹。你是我的丈夫,对我好过,所以便可理所当然伤害我,便能仅凭你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我的命运。”
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几分茫然,“是这样的吗?江砚白,可是我不认。”
他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但这话却不能让怜青感到半分悸动。
无非是厉害一些能震慑旁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了。
“那么你呢。”江砚白掀起了薄笑,“你是我的妻子,可你又曾对我忠贞不渝?”
他的语气是叫人难以置信的怨毒,怜青骤然抬头瞪他,江砚白已经闪身至她的眼前,双手箍着她的臂膀。
九月的静夜,忽有雷暴急声而至。
沈怜青被迫禁锢在了他的怀中,与他的视线紧紧纠缠着,听见他轻缓的语调,一字一句说道:“但是怜青,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