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出来见我么?”怜青忽而柔柔一笑,“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但是我不会笑话你。”
听着这阴柔的语调,张见素的心里忽而一咯噔。
此刻的沈怜青,半边脸上沾染的星星血迹,瞳孔里映着满屋里像是要被烧灼的红,好若艳鬼画皮,凄丽绝伦。
她已是快步来到了江绮的身前,半蹲下了身子,伸手碰了碰江绮的脸。
还是温热着的。
“他还没死呢。”指尖寂寥地划过那邪秽的纯白面庞,怜青半勾起唇角,“江砚白,你真的不想出来见见他?”
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江绮下意识侧了侧脸,也不知道是要逃开怜青的触碰,还是想祈求着更多。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眼睫错落着歇落,一双夺人心魄的星眸,静静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你就是江绮么。”怜青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对他微笑:“别怕,我是你的嫂嫂。”
第7章 第 7 章 同心蛊
法杖还插在他的肩头。
宅子里已经起了火,一切都回到了那天的原点。
怜青忽而伸手,握住了一节杖身,握紧了,她缓缓地向外头抽.动。
随着她刻意折磨的动作,江绮的脸上逐渐映出了一丝丝艳红。
他从一出生,便伴随着永无止境痛苦,可这是第一次,他却觉出难以忍受的委屈,恨不得立刻死去,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楚。
那女人一面缓慢地施加刑罚,一面却在轻轻拍着他的背,口中哼出了些破碎的旋律,断断续续、细腻幽微的曲调,就像是来自大地的召唤。
她贴近了江绮的耳边,轻轻哄着:“别怕,不疼的。”
——谎言。
江绮将身子蜷缩起来,他的眼眶里竟然结出了鲜红如血的红泪,颤抖着滚落下来,指甲深深嵌入了怜青的皮肤里去。
法杖被抽了出来。
但,江绮体内的鲜血似乎要流尽了,预想之中的血花绽开场景并没有到来,怜青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知道,江砚白在看。
冲天火光里,怜青的眼神无悲无喜,她在思考如何最大限度的折磨江绮,可是心口忽然一痛。
张见素鬼头鬼脑地从她衣领探出一颗脑袋,斥道:“沈怜青,够了。你再怎么作,江砚白也不会出现的。”
说完却觉心里打鼓,眼前的沈怜青肌映流霞,如一豆冷翠烛光,活脱脱是只妖艳厉鬼的模样。
它真是生怕沈怜青此刻上了头,会连自己豆沙了。
眨巴着眼睛,张见素强压恐惧,顽强地与怜青对视,“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走火入魔了,沈怜青你醒醒,快离开这里。”
火势即将蔓延到此处,沈怜青闻言望向屋外,这才迟钝着感知到愈发灼烫的空气。
张见素已在吱哇乱跳:“快跑,快跑。我不要变成烤鸡啊!!”
纵然心底有再多的不甘,怜青也只得站起了身子,她的理智已然回笼,只是嗓音无端沙哑了许多,“好,我带你出去。”
火是从前院开始蔓延的,怜青在小鸡的不断催促下推门出去,然而不想这屋里的门槛很高,绊得她险些摔倒在地。
她不由看了一眼这个门槛,只见这上头刻满了繁复瑰丽的花纹,纹路没有规律与对称可言,鬼气森森着一些胡乱蔓延开的线条而已,只一眼便让人心生烦闷,想必又是防着江绮的东西。
“快走呀。”张见素怒道:“别发呆了!”
怜青飞快应了一声,可她人却是闪身回去了,屈膝用力背起了趴在地上的江绮,这才咬牙快步出了门。
张见素目瞪口呆。
江绮的身子很轻,人又薄,只剩了一把轻飘飘的骨头,但毕竟是个将成年的男子,怜青背着他亦是有些吃力,灰头土脸地穿过已练成小片火海的江府,她一口气来到了当年自己藏身的湖边。
因为太过乏力,怜青呼吸之间不断涌上一股血味,她咳嗽了两声,居然还有力气跟小鸡开玩笑:“这幅新身子倒是很不错嘛。咳…当年我可背不动江砚白,用柴房里放着的小车,才勉强把他拉出去。”
张见素没吭声,应该是正在犹豫,拿不定要不要现在臭骂沈怜青一顿。
此时正是午夜,湖边杂草从生,夜风幽柔,有萤萤小虫飞舞着。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沈怜立在月色之下,轻声对张见素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恨意是如此轻易地侵蚀了她的心志,现在想起来,连沈怜青都觉得那时的自己很陌生。
张见素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事情就算了。”
它嘚嘚两步跳到了江绮的身上,质问道:“……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江砚白的弟弟。”怜青轻描淡写道:“总归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