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一股香气四溢的烤肉味,还是不断地传来。
再三确认以后,沈怜青嗅了嗅鼻子,终于循着味儿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只闻见那焦香扑鼻、油滋滋的孜然味不断飘过来——不是她饿晕了的幻想,而是真的有人在烤肉。
但眼下正是午后,所有人都在中堂那边练功,又是谁偷偷回到了后院烤肉来吃?
肯定是天天叫唤着馋死了的阿洛。
必须把他逮到,就地严正宫纪!
放下手里的医经,怜青跟随着那让人头脑发晕的香味径直走向了后山,果然瞧见了一块大石后面的升起的轻烟。
有噼啪的碎响,能听见皮肉被烤得微微发焦,滋拉着炸开表面的声音。
“好呀。”怜青步履轻快着走过去,“宫规森严,大白日的,你竟敢——”
她是笑着走过去的,然而在看见坐在火堆后的那人时,笑容却不自在地凝固在了脸上。
是江恕。
从来守规矩的这个人,对辟谷宫规毫无怨言的他,大白天的居然偷溜到了后山,支起了架子,不紧不慢烤起了肉来。
……倒也不是他烤的,而是他去附近城里买来的一只烧鸡,怜青认得扔在旁边的那个油纸皮,正是阿洛最喜欢的翠微楼里带回来的烧鸡荷叶纸。
带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有些冷了,索性便又升起了火,将这烧鸡热了热。
见到怜青来了,江恕平淡的面容挑起了个笑意,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把烧鸡串在火边,慢悠悠的烤着。
怜青不声不响着走到了他的身边,同样坐在了江恕坐着的枯树干上,眼睛却向后撇了一撇:
他的身后,堆着一些什么小动物被烧焦的骨头,乌漆嘛黑的,瞧不出本来的形状。
江恕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不会烤。”
本来,他捉了几只野兔,想要烤熟了吃,可不知怎么的,这些兔肉总是会化为黑炭。
索性便御剑下山,买了只现成的烧鸡回来。
怜青默默盯着那烧鸡,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江恕盯着烹饪失败的黑炭兔肉的场景,冷不丁说道,“原来你也有做不好的事情。”
江恕抿唇笑了笑,他把完全熟了的烤鸡小心地拿下来,用小刀拆出了一盘鲜美四溢的肉,轻轻放到怜青的身边。
明晃晃的陷阱。
自从那天江恕靠在她身上自亵,两人还是第一次单独坐到了一起,倒也不是谁刻意避开了谁,只是阿洛被冯春盯得紧,怜青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
怜青纠结片刻,还是忍不住拿筷子夹起鸡肉往自己嘴里送。
调料被火烤得已经有些融在了肉里,皮上的油脂也几乎被烤干,吃进嘴里只觉得香而不腻,外皮有些脆,肉却是柔软多汁。
本以为,会有些尴尬。但此时怜青吃得痛快,江恕还不知道从哪儿给她递来了一杯清茶解腻,凝视着面前那幽幽火光,眉眼染了几分橘红色彩,“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好,你给我的鱼,昨天也死了。”
那鱼。
怜青却反问道:“什么鱼?”
小半月来第一次吃得满足,让她心神略有些松快,疑惑着念叨着:“我给过你鱼吗?”
火还在烧着。
噼里啪拉的碎响。
可是那火光映在了江恕的眼睛里,却显得无比诡异。
燃烧着的火焰忽而变得很慢很慢,像是凝成了一幅画,诡谲着缓慢波动。
江恕慢悠悠地添了一把柴,并不回答沈怜青的疑问。
……她忘记了啊。
明明是她亲手送给自己的礼物,转眼之间,却被她忘得精光,随意抛弃。
一时之间,江恕的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那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万千恶魂,叫声尖锐凄厉,又像是在狂笑。
他感到自己五窍正在出血,内脏仿佛全都爆成了血泥,肮脏而黏腻地堆在肚子里。
怜青腰间的母铃,骤然震了下。
第45章 第 45 章 “以后,你就永远陪着我……
“噢, 那条小金鱼啊。”怜青总算是记起来了,她说得有些微妙,但是想了想,便又宽慰道:“那金鱼生得美丽, 但是容易死, 老板当时就跟我说这鱼应该是活不了太长时间的, 你能养到现在,也已经是很不错了。”
用手帕仔细擦了擦指尖的油脂,怜青说, “既然死了,就把它埋了吧。”
已经不需要再烤着什么了,江恕却还在往火里添着柴,他的动作很慢, 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声音亦是很轻, 几乎是气声, “那是你送我的,我想要永远留着。”
瞧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怜青只是摇摇头,“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永远。”她顿了顿, “一切都会变的。”
而且当时,江恕看起来并不喜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