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失算了。
禅院惠的视线从他脸上一路下移,最后停在了他手里拎着的便当身后,实诚地回道:
“你出门买便当那会儿。”
禅院甚尔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掌手指本能地勾紧了衣服。
那岂不是,自己最开始跟医生的对话全部都被他听在耳中?
那种展露恶劣本性的对话……
名为心虚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却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因为禅院甚尔再度彰显了他作为人渣的一面。
他算是自暴自弃地想到:发现了又怎么样?
难道没有暴露,自己就是个好爹、能够将他养大了吗?
而且,就算现在没有发现,禅院惠也迟早会认清他老爹,是个不值得依靠人渣的事实。
现在提前见识到了,有了心理预备,那反倒还是一件好事。
以免到时候自己找到人入赘带他进去的时候,省得哭着吵闹,惹人头疼。
想到以上种种,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的。
于是,他问禅院惠:“所以想说什么?”
质问也好,怒骂也好,禅院甚尔等这一天很久了。
自从他下定入赘决心那一刻起,对禅院惠本就为数不多的关怀更是锐减,以至于两人的关系完全不复父子——
或许有父子之情,单方面的,来自于禅院惠。
他是辜负了对方期望的渣爹。
可他再次失算。
禅院惠的目光越来越低,最后低下头看着抓住被子的自己小手长久没有移开。
他漠视了禅院甚尔,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有一阵子,最终是以禅院甚尔的破功而告终:“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就躺着吧。”
这下,禅院惠总算是有了反应。
抓住被子的手指绷紧,他终究还是没有完全狠的心下来装作视若无睹,抬头凝望着他,因为生病或者是因为咬牙的力道过重,而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开,却在出声的最后关头堪堪收住。
禅院甚尔看着那双继承自自己的翠绿眼眸中布满了湿润之意,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水,明白他终究是不舍得。
毕竟他才三岁大,正是感到不安需求更多爱意的时候。
只是那些谈话,实在令他无法做到视若无睹——小孩子或许不懂各种弯弯绕绕,但是他们能够感受到直观的情感。
喜欢与不喜,他们是分得清的。
望着那张伤感的脸,禅院甚尔到了嘴边的一句:你好好待着,我有事先走了……
到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别摆出这幅模样,我倒是也想走,不过肯定要被护士跟医生打电话烦。”
禅院甚尔道:“你就好好躺着吧,等你养完病再说。”
说这番话的语气依旧不算中听,只是,却驱散了禅院惠眼瞳中的大部分水汽。
他点了点头,同他说出了自生病以来的第一个字:“好。”
是夜,禅院甚尔在陪护的床边上盘腿坐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睡着的禅院惠身上,他这次不再是像是虾米的蜷缩状了。
这令他想起了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的一段话。
人睡觉时的姿势,能够反应他当前的心理状况。
抱成团就是不安全,而还有闲心踹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毫无防备地露出肚皮。
足以说明如今他是放松状态的……
至于发生改变的原因,毋庸多说。
可察觉到这一点,却让禅院甚尔整个人愈发烦躁,翻来覆去闹腾了大半夜,还是睡不着。
“可是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等病好了,就去见见姓孔说的那个女人吧……”
“唔,还是等找到能护身的东西再说吧,生病闹腾更让人头疼……”
“……”
不同于禅院甚尔的辗转反侧。
这一夜的风祭居云过得却是堪称潇洒恣意。
白天,他玩够了名古屋城区,并且品尝了他们的特色美食,弥补了被辣椒此刻放倒的不满。
到了傍晚要考虑住宿时。
风祭居云想起了昨晚在海船上美景,于是放弃了酒店,选择租了一艘游艇,并指使着船长开到了近海的临界点。
而后,沐浴着夜色与满天星光、枕着海浪的波澜一夜安眠。
船长按照他的吩咐,在清晨时分将他叫醒。
风祭居云坐在船尾,双脚在海浪中荡漾,感受着海量温凉的温度,一边品着对方调制的一杯低酒精鸡尾酒,一边欣赏昨天因为禅院甚尔的捣乱、所以害自己没有看完的夕阳。
等到阳光的变得刺眼,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难怪都喜欢凑到岸边,海上日出的确好看……”
风祭居云准备回船舱让船长开船回港口,刚起身,忽然听见了一声咔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