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犹豫了一下后轻轻落在悠一的后颈上, 指尖能触到那点紧绷的弧度。
“我去给你找含片。”他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悠一轻轻拽住衣角。
悠一的手指很凉, 带着点没睡好的虚浮。
“不用, ”他摇摇头,声音比刚才稳了些,“缓一会儿就好。”
他抬眼看向及川,晨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能看见眼底残留的红血丝,却没了昨夜那股失魂落魄的溃散。
“让你担心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真的没事, 就是梦太真实,一时没缓过来。”
及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那双总是藏着些什么的眼睛此刻坦荡荡的,好像真的把噩梦的阴霾驱散了。
他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地, 忍不住揉揉悠一的头发,把那撮蔫儿了的呆毛揉得更乱。
“知道了, 我们悠一最勇敢了,区区噩梦不在话下。”
他刻意用了轻松的语气,带着点惯常的调侃,用一种在说无关紧要小事的语气。
悠一没躲,任由他揉着,甚至配合地“嗯”了一声, 眼底的疲惫里掺了点温顺,“快起吧,别让岩泉等急了。”
及川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觉得自己总算把人哄好了。
他起身时还不忘叮嘱,“再躺会儿,早饭好了叫你。”
悠一点头,看着及川转身走出房间,房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他脸上的那点温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他重新闭上眼,后颈还残留着及川指尖的温度,却暖不透骨子里那点冰凉。
他知道及川信了,就像初中那次信了“被大狗追”的谎话一样。
他们总是这样,愿意相信他展现出来的那一面,愿意被他这点刻意的配合哄过去。
也好,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些汹涌的、连他自己都害怕的情绪。
*
岩泉在厨房煎蛋,油星溅在锅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及川在旁边转悠,嘴里絮絮叨叨说着悠一刚才那副蔫样,抱怨他总是把事藏在心里,又忍不住庆幸这次总算哄好了。
岩泉没怎么搭话,手里的锅铲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鸡蛋。
眼前的油烟模糊了视线,脑子里却反复浮现刚才在悠一书桌上看到的那本歌词本。
浅绿色的封皮,边角磨得有些发白,封面上用银灰色的笔写着“千秋理子”。
那位他的同班同学,也是及川高中最后一任女友。
他记得那本本子,千秋桑总爱抱着它,在联合体育课的间隙坐在场边写歌词,阳光落在她发梢时,那时及川的目光会黏过去,岩泉在察觉后也会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观察。
最后发现及川在看的是自己的女友,当即收回视线,拒绝吃瓜。
只是现在那本本子怎么会出现在悠一这里?
岩泉关掉火,煎蛋的焦香漫开来,混着牛奶的甜腻,却压不住他心里的滞涩。
悠一和千秋理子有联系?
他想起前阵子悠一的班长来找他,说是请他去演艺部帮忙。
千秋桑......如果他没记错,好像就是演艺部的。
悠一到底在想什么?
岩泉了解悠一藏心事的本事,那堵墙筑得又高又厚,连及川都常常看不透。
可这次不一样,岩泉真的想不通悠一到底出于什么心态在和及川的前女友接触。
是出于礼貌?还是......有别的原因?
岩泉端起牛奶锅,指尖触到温热的锅壁,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沉又闷。
他既担心悠一藏着什么会伤害自己的心思,又怕这层关系会搅乱他们三个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他当然想自己的两个幼驯染有个好结果,看向及川时他欢快的样子让岩泉以为那个结果离他们不远,但看向悠一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以为都是错觉。
“小岩?发什么呆呢?”及川凑过来,伸手要去拿盘子,“早饭好了没?我饿了。”
岩泉回神,把盘子递给他,语气平淡,“好了。”
他没提歌词本的事,也没说自己心里的翻涌。
有些话,当着及川的面说不出口,只会徒增他的焦虑,岩泉准备找个单独的机会问问悠一。
他总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
厨房里传来岩泉和及川低声说话的声音,琐碎又寻常,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安稳的涟漪。
悠一躺在被子里静静听着,心情一点点平复,带着他熟悉的安心感。
他以为这份安心会持续到下午,甚至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