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条连同着血迹,溪烟棠忍着疼痛缓缓起身,被打得半边脸霎时间肿了起来,她跪坐在草垛上,似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木偶,任人摆布。
“呸!真是个没人要的贱胚子!上赶着逼婚嫁给人家,溪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老婆子冷嘲着,趾高气扬地拍拍脸,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蔑视。
谩骂声伴随着口水随即而来,溪烟棠低着头,原本梳得柔顺的秀发现下乱糟糟的,还向下淌着水,没有半分世家小姐的模样。
“那又如何呢?”她突地一笑,说得轻得淡写,仰起头,清澈的眼眸透出一股子韧劲,似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溪家的脸,不早被祖母丢光了?自祖母将棠棠作为利益交换的物料起,溪家就没……”
“混账!”老婆子大声呵斥,“别以为,你到了江家祠堂老夫人就不敢动你!”
听了这话,溪烟棠不免觉得好笑,毫不留情地戳破这拙劣的谎言,“你少唬人了,祖母如此精明,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若我没猜错,你是姑姑的人吧?”她高昂着头,毫不畏惧地直视身前趾高气扬的老婆子。
老婆子一怔,显然没想到一向顺从的溪烟棠竟然起了反抗起来,若是以往,只要将老夫人搬出来,不管如何磋磨她,她都乖乖的,当真是臂膀硬了,人在外,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想罢,老婆子扬起手来又一个巴掌甩过去。
面颊火辣辣的,似是掉了层皮。
“老夫人的威严岂是你能僭越的?”这话说得盛气临人,居高临下。
溪烟棠被捆着,就同一个玩偶一般被扯来扯去,老婆子的力气也大得出奇,毫无意外地再次将她打倒在地,但眼底依旧存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
她直勾勾地盯着她,嗓音像是淬了冰,“有本事就打死我!我现下可是江家的准儿媳,是未来的世子妃,也算是半个脚踏入皇家的人,若是怠慢了亲王与世子爷,看你们怎么收场!”
“你!”老婆子被气得不轻,但还存着理智,她眯了眯眼,没接她的话,说得冠得堂皇,语气恭恭敬敬:“老夫人吩咐了,小姐今日之举有损溪家颜面,需关一晚禁闭,奴婢也是无奈之举,还忘小姐不要怪罪才是。”
说罢,老婆子转身拿出铁铐,分别将溪烟棠的双手双脚扣住,捏着嗓音道:“奴婢这也是按着规矩办事,棠姐儿不必担心,书禾与翠儿都睡着呢,奴婢明日定趁着来人前将棠姐儿送回去,
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只是棠姐儿自己可要守好本分,否则,夫人那里,奴婢也不好交代。”
溪烟棠心底咯噔一声,转而歇斯底里地质问,“你把我娘怎么了!”
老婆子冷眼一撇,薄唇一啧,气定神闲地吐出几个字,“只要棠姐儿听话,夫人自然没事。”
“好……”溪烟棠沉着眸,眼底黯淡无光,连同着那抹韧劲也消失殆尽。
老婆子见状勾了勾唇角,从衣襟里掏出一瓶药膏,粗糙的手挖出一坨,向她红肿的脸上抹去,冰凉的触感让溪烟棠一激灵,紧接着是火燎般地疼在脸上蔓延。
“这可是市面上最好的冰肌琉璃膏,包准棠姐儿的脸明日恢复如初。”老婆子力气不算轻,在她脸上又揉又搓。
溪烟棠一动不动,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精气。
……
丑时一过,圆月早已消失不见,只剩漫天飞雪。江春漾在睡梦中收到高德的消息,甚至来不及整理衣衫便急忙赶来,却只见到凌乱的卧房,和地上掉落的,一块绣了半枝棠花的手帕。
院子里静悄悄的,书禾跪在少年身后,哭得梨花带雨,满是自责,翠儿安安静静地跪在她的身侧,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头也不抬。
江春漾站在空荡荡的院中,脸色难看到极点,冰凉的雪覆在他鸦黑的睫羽上,融化成水,却将一双多情似水的桃花眸凝得彻底。
他紧握着那块绣了一半的棠花手帕,薄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找。”
“这怎么找,在这荒芜雪山……不好找啊。”书禾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眼里满是绝望。
小姐好不容易有的这次机会啊,没想到却遭来了祸端……
高德寻了一圈,蹙着眉,面色复杂地走去江春漾身旁,“我仔细盘问过门卫,并未发现可疑人员与响动,就连后院也没有任何异常,如今又下了雪,就算有尚存的蛛丝马迹,也被雪盖了个干净,这……”不好找啊。
最后三个字他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听此,江春漾垂下眸子,视线落在棠花帕上,漆黑的眼似是深沉的夜。
来人是算准了爹爹是异姓王,为了避免京都猜忌,祭祖不可能带太多兵卫,但仅凭这点完全不至于将人悄无声息地掳走,定有人里应外合,一定有他忽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