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方才用手段惩罚了王六,举止这么刁蛮,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溪烟棠看着他诚心诚意的模样,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笑得狡黠:“那……我违约你喜不喜欢?”
江春漾:“……?”
……
夜里戌时。
另一边,这才到了悦城,杜思衡忙完一天事回到家,花前月下里,尚佳怡正提着两壶酒在门口等他。
夜里的秋风吹得她身上的雪白的狐裘毛绒绒地乱飞,柔软的白毛捧着尚佳怡被冻得泛红的面颊,显得她更加娇俏可爱。
杜思衡挑了挑眉,“你怎么在这?”
尚佳怡抖了抖手里提的两壶酒,“喝点?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你可是答应我的,不能反悔啊。”
杜思衡嗤笑一声,一双凤眸映着她,笑意不达眼底:“好啊。”
……
直到亥时。
桌上的流苏轻晃,哼哼唧唧的声音传出来,脚下也是倒地的一个又一个酒瓶,显然,人已经醉了。
尚佳怡看着脚下这一瓶又一瓶的酒,不免觉得杜思衡能喝,她下意识伸腿一踢,瓷瓶啪嗒一声倒在地上,也向下流出淳淳清水。
看着桌上已经眼神迷离的人,尚佳怡勾了勾唇角,道:“夫君?”
杜思衡蹙着眉头,呆呆地望向她。
猝然,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冒出来,打在尚佳怡身上,杜思衡的视线明显恍惚一瞬
今夜她故意没点灯。
怎么说她也是溪烟棠多年来的手帕交,对于溪烟棠的动作,她几乎是手拿把掐,而且,在黑夜如此模糊朦胧的月影下,只要稍不注意……她不信杜思衡还能在醉酒时如此谨慎!
同样是雪白的狐裘,洁白的衣裙,她学着溪烟棠端庄的模样正襟危坐,语气轻柔,“杜思衡?”
他闻言眨眨眼,呼出一口酒气。
“你还记得和溪烟棠是如何认识的么?”
“八年前……”
忆往昔,杜思衡的眸光黯淡一瞬,又瞬间明亮起来,“母亲死时,我无家可归,她给了我一个糖人……”
尚佳怡闻言蹙眉,一副不值钱的眼神看过去:“就这?”
“那天四月初八…是我的生辰。”
蓦然,尚佳怡微微怔住了,她捏了捏指尖,一抹异样从心头悄然滑过,却被她极快地隐去了。
他又道:“母亲死了,没有人记得,父亲也不待见我,只有溪烟棠给了我一个糖人。
……她告诉我,不管如何,生辰应当甜一些,不要一辈子陷入苦海里,
后来,我寻遍了每一种糖人,只有她给我的最甜,可当我真正得知时,才知晓,她才是真正陷入苦海的人,我不是。
那天的溪烟棠功课不合格,正被溪老夫人派人带去宁安寺关禁闭,糖人也是柳如荫偷偷拖丫鬟给的,但是她自己没吃,给了我。”
沉默无声地蔓延在两人之间。
尚佳怡骤然起唇笑了笑,似是自嘲。
她说自己怎么总能隐约见到杜思衡房内的糖人棒。
四月初八啊。尚佳怡有些怅然:
原来她当时的一个谎言换来了这么一个连锁效应。
其实那日溪烟棠的呈阅是尚佳怡做的手脚,她怕外婆因此不喜欢她,所以她偷偷在交课业时,将溪烟棠的本子藏了起来,自己得了头筹。
而对于溪烟棠,她于心不忍,在知晓她要被带去宁安寺时,偷偷买了个糖人,拖丫鬟送去了。
或许……
溪烟棠与杜思衡永远都不知道,那天的糖人是她送的,
是她正单纯的时候送的最后一个,干干净净的东西。
或许,那天她该自己去的……
再或许,她那天根本不该于心不忍。
终究是利己大于一切,在心头划过一抹酸涩后,尚佳怡鬼使神差地抬手抱了抱他。
蓦然的温暖席卷全身,杜思衡迷蒙的视线骤然一震,少女轻柔的话语停留在耳边,尚佳怡低低道:“溪烟棠,你,我,过得都不好,可你我都没有她那么好命,她有江春漾一直等着她,你我,只有你我自己。
如果那糖……”说着,尚佳怡顿了顿,又重说一次,“如果那糖人是我送给你,你会如何?”
“不如何。”
杜思衡冰冷的嗓音响起的时候,尚佳怡周身蓦然一抖,下一瞬,钻心的痛从胸口袭来,她才反应过来,“你……”
尚佳怡眼底最后映出来的,是杜思衡泛着寒光的凤眸,与噙着笑的唇角。
随后,她的身躯骤然瘫软下去,男人下意识接住,却在指尖划过她的一缕发丝时,杜思衡的手顿住了,停留在空中。
随后,他任由她倒了下去。
少女唇角流出殷红的血液,低落在地上的清水里,月光一打,变成了一朵朵漂亮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