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着脸甩干手上的水,在裤子上蹭了蹭,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只有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西沙。汪藏海疑踪。哑巴易容上船,贴身护吴邪,寻墓。瞎子暗处清障。船上有吴家人。资料在码头“老地方”。】
“操!”黑瞎子低吼一声,差点把手机捏碎。他猛地抬头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正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它柔软的毛发。他似乎也听到了手机震动,抬起眼,平静地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和疲惫:“又来!西沙!海上!汪藏海那老阴比的地盘!让你易容上船,贴、身、保护那个行走的邪祟吸引器!”他着重强调了“贴身”两个字,牙根有点发酸。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字。当看到“汪藏海”三个字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一些破碎的、带着冰冷海水和古老墓穴气息的画面碎片,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巨大的青铜门扉,扭曲的星图,还有某种被刻意抹去的、令人心悸的空白。这感觉和上次看到“秦岭”时有些类似,但指向更清晰,也更沉重。
*汪藏海……*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动了那些被外来灵魂记忆强行灌入、却始终模糊的关于“未来”的认知。保护吴邪,找到汪藏海的墓……似乎,是某个庞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嗯。”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应承。没有多余的话,眼神重新恢复了沉静。
黑瞎子看着他这反应,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哑巴同意了……为了那些该死的、他想不起来的“计划”和“责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像头困兽一样在院子里踱了两步,最终还是认命地、恶狠狠地对着空气骂了一句:“妈的!姓吴的,这次回来,老子非得把你那盘口翻倍的佣金连本带利榨出来!”骂完,他认命地走向堂屋,去翻找上次没用完的易容工具。
……
几天后,南海某艘驶向未知海域的考察船上。
咸腥的海风带着特有的潮湿黏腻感,吹拂着甲板。船身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黑瞎子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水手服,帽檐压得很低,脸上也做了些细微的改动,看起来像个沉默寡言的老船员。他正倚在船舷的阴影里,假装检修缆绳,墨镜后的目光却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在甲板另一端,那个被一群人围着的、穿着不合身西装、顶着锃亮地中海、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身影上。
那就是张起灵易容的“张秃子”——张灏教授。
油腻腻的几缕头发勉强盖住光亮的头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说话时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正操着一口蹩脚的港普,对着围着他的几个年轻船员和学者,口若悬河地吹嘘着自己“辉煌”的考古经历:
“哎哟!不是我跟你们吹啦!当年在埃及啦,那法老的金字塔,我跟进自家后花园一样啦!那个木乃伊哦,非要拉着我合影,吓得我哟……啧啧啧!还有那个玛雅人的水晶头骨,非说跟我有缘要送给我,我哪敢要啦?那是国宝!国宝懂不懂啦?”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夸张地比划着,手指几乎要戳到旁边一个年轻船员的脸上。那神态,那语气,那肢体语言……活脱脱就是一个市侩、浮夸、满嘴跑火车的江湖骗子!
黑瞎子看得嘴角直抽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他妈……这他妈是他亲手给哑巴弄出来的造型!虽然要求是“油滑、不起眼、便于套话”,但他万万没想到,哑巴张起灵,那个沉默如冰、气质如雪的“哑巴张”,一旦演起这种角色,竟然能猥琐得如此浑然天成!
更让黑瞎子酸得后槽牙都要咬碎的是,吴邪那小子居然也在那群人里!
而且吴邪看“张秃子”的眼神……不对劲!
吴邪站在人群外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明显的鄙夷或看笑话的神情。他微微皱着眉,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困惑和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亲近感?
“张教授,”吴邪的声音穿过人群,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您刚才说的那个……关于海底沉船定位的特殊方法,能再详细说说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张秃子”立刻像找到了知音,绿豆般的小眼睛透过镜片刷地亮了起来,脸上的油光都仿佛更盛了几分!他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几步就蹿到吴邪面前,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吴邪脸上:
“哎呀!小吴同志!有眼光!有前途!”他激动地一把抓住吴邪的手,用力摇晃着(黑瞎子在阴影里看得眼皮直跳,拳头硬了),“我就说嘛!这么多人,就你有慧根!来来来,我跟你说,这个海底磁场干扰啊,它是有规律的!关键是要会听!听海龙王打呼噜的声音!我跟你讲,我这耳朵,那是经过特殊训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