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尊凝固在树上的雕像,呼吸悠长,心跳缓慢,几乎与古树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始终追随着那个身影,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一丝源自记忆碎片深处的、模糊的暖意。
偶尔,会有一些行迹鬼祟、气息不善的身影在附近窥探,带着汪家特有的阴冷味道。每当这时,张起灵的身影就会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那些窥探者便会在某个僻静的巷弄里无声无息地倒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他会把昏迷的汪家人丢给随后赶来的黑瞎子处理。黑瞎子总会叼着烟,看着地上昏迷的“货物”,啧啧两声:“哑巴张,你这效率,比专业清洁工还利索。”然后便麻利地打包,通过隐秘渠道转送到吴三省的地盘——这算是给吴三爷的“伴手礼”,也是无声的警告。
黑瞎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时刻陪着张起灵蹲树。他隔三差五会拎着食盒过来,有时是热腾腾的灌汤包,有时是精致的江南点心,有时就是简单的盒饭。他会爬上树,和张起灵并肩坐在粗壮的枝桠上,一边看着下面吴山居的动静,一边把吃的塞给张起灵。
“喏,趁热吃。盯着点,别噎着。”黑瞎子总是大大咧咧地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身边人沉静的侧脸,心跳总会漏跳一拍。他会讲些道上的趣闻,或者抱怨一下解雨臣又给他派了什么麻烦差事,试图打破这过于长久的沉默。张起灵通常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头,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目标。
更多的时候,张起灵是独自一人。
晨光熹微,他已在树上。暮色四合,他仍未离去。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雨滴打在青石板上的嘀嗒声,远处西湖传来的模糊汽笛声……都是他沉默守望的背景音。
第10章 求你,帮帮我
日子在张起灵沉默的守望中悄然滑过,像西湖的水,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涌动。黑瞎子依旧隔三差五地来,带点吃的,插科打诨几句,或是默默地陪坐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消失,去处理他那些“道上”的麻烦事。
这天傍晚,夕阳给西泠印社的飞檐镀上一层暖金。张起灵像往常一样,隐在古树繁茂的枝叶间,目光沉静地落在吴山居门口。吴邪正和一个熟客笑着告别,夕阳的光晕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澈温暖。
突然,一阵急促而略显踉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混乱气息,打破了这片宁静的暮色。
张起灵的目光瞬间从吴邪身上移开,精准地投向声音来源的巷口。
是黑瞎子。
但他此刻的样子……狼狈得不像话。
那件标志性的皮衣沾着尘土,甚至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墨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几乎要掉下来,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眼神混乱又异常灼热的眼睛。他踉跄着,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张起灵藏身的大树方向扑来。
张起灵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见过黑瞎子受伤,见过他疲惫,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如此……失控的模样。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血腥味的奇异甜香,混杂在黑瞎子浓重的汗味和尘土气里。
黑瞎子仰起头,墨镜后那双灼热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枝叶间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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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更多言语。张起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上滑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他面前。他扶住黑瞎子几乎要站不稳的身体,入手处一片滚烫。黑瞎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身体本能地想要往张起灵身上贴,但仅存的理智又让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张起灵眉头微蹙。他扶着黑瞎子,目光如电般扫过四周,精准地捕捉到了附近一个穿着便装、假装看报纸的身影——那是吴三省安插在西泠印社附近的暗桩。他朝那个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暗桩心领神会,立刻收起报纸,无声地融入人群。
张起灵不再耽搁,半扶半架着几乎要烧起来的黑瞎子,迅速拐入僻静的小巷,朝着租住的小院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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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回到小院,反锁上门。黑瞎子几乎是瘫软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虾米,剧烈地颤抖着,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冷……冷水……”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张起灵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立刻从井里打上来一桶冰冷的井水,哗啦一声,兜头浇在黑瞎子身上!
“没……没用……”黑瞎子喘着粗气,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妈的……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