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时不满道:“说得好像我脑袋很笨一样!”
林双不置可否,“难道不是吗?人人都说你变聪明了,足以见得你以前有多木讷。”
二人争执声逐渐盖过风铃声,掩去先前几分不自然的气氛,借着秋风将心事送远,权当没事一般。
沈良时气恼地拂袖离开,头上的朱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本宫不跟你说了,刁奴!”
阳光在她发髻的银钗上折射出一道光芒,林双打赢了嘴仗,心情颇好地眯了眯眼,唇角擒着一抹笑。
待到众人将手写祈福条挂到殿外古树上时,寺中钟声正好长鸣。
落日金山,佑宁山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芒,所有人立在树下静默不语、虔心祈福,百年古树上挂满的红色布条被晚风扬起,如同神山上的经幡,寄托着一个又一个的希冀,光影穿过这些希冀落在每一个人的仰起的脸上,斑驳明暗,仿佛大家都获得了上苍的祝福。
车队收拾整顿好时,落日擦过天际全部沉下去,一如来时,由沈良时的马车打头,准备出发。
随行护卫的金吾卫统领上前来道:“娘娘,所有人整顿完毕,可以出发回宫了。”
沈良时颔首,道:“有劳卫统领了,通知后面人出发吧。”
“娘娘不好了!”迦音从后面的车队急急忙忙地跑到近前来,额头上挂满汗珠,“殿下不见了!”
“什么?!”沈良时大惊失色,急声问道:“不是说就在这附近玩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迦音跪在地上,急得快哭出来了,“殿下说要玩捉迷藏,让奴婢们去找他,可是前前后后找了喊了半个时辰,一直没找到……”
沈良时怒道:“你们都是怎么照顾殿下的,本宫要你们有何用?!还不叫上人去找,找不到本宫砍了你们!”
迦音连忙喊了十几个宫人,往车队后面急匆匆地离开,边走边大声呼喊,这动静不小,惊动了不少人从马车里探出头看张望。
“息茗。”晏嫣然挑着车帘,见沈良时不知和御林军统领说了什么,后者带着人离开,“出什么事了?”
息茗凑到马车边低声道:“大皇子找不见了,嘉乾宫来人说,怕耽误众人回宫时间,让娘娘打头带众妃嫔先行回去,他们随后到。”
晏嫣然蹙起眉,“我们先走?那嘉乾宫的人怎么办?”
息茗道:“待我们进了城,卫统领再带人在城门处接应。”
片刻后,除了沈良时,其余人的马车缓缓动起来,顺着来时的路往盛京城行去。
今夜月色皎洁,即使不用烛火,也能看清去路,秋风入夜更加寂寥。
马车隐在山脚茂密的树林中,月色被阻挡住,车前挂着一盏灯笼,照亮一小片地方。
追月确定四下无人后,低声唤道:“娘娘。”
林双推开车门当先钻了出来,跃下马车,见几步外逐风正牵着一匹好马等候着。
沈良时将小雨点交到迦音手中,跟在她身后钻出马车,她蹲在马车上,视线和林双齐平。
林双已经换下宫女的衣裙,一身深色窄袖长袍,长发高高束起,更显凌厉,仿佛又是数月前那个刚到承恩殿,臭着脸说狠话的宫女。
沈良时递给她一个布包,道:“这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些干粮、银票,你带着路上以防万一。”
林双只沉声应下。
月下林中,沈良时瞧着这张冷峻的脸。
那夜风雨飘摇,林双破开那道宫门,拉了她一把,便到如今不长不短的五个月,到那日朱墙下,福至心灵一问,到今晚不得不道别,说来想来都轻巧,轻巧地如同梦一般。
林双那一问,实在是脑子乱得很脱口而出,二人也都心知肚明,默契地没再提,却耐不住心里总跟开了个口似的去想。
整宿整宿的夜里,沈良时难免幻想。
如果,如果呢?
午夜梦回时,沈良时翻来覆去的说服自己。
没有如果,没有如果。
沈良时和林双本该注定是不会相见的,一个是被锁在深宫中的鸟雀,而另一个是徜徉在天边的鹰隼。
萍水相逢,离别不过是时间问题。
林双有自己要去做的事,宫中这一遭对她来说不过是个意外。
只是意外。
她从沈良时手中接过布包,系紧在身上,抬眼时对上她的视线,能感觉到她有话要说。
林双等,等她开口,等她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等得月色偏移,只等到她轻轻说:“保重。”
她不禁皱起眉。
这人……
林双颔首,“嗯,走了。”
她不再留恋地朝马匹走去,接过逐风手中的缰绳 ,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已经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