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让太医滚进来!”萧承锦歇斯底里,面容狰狞道:“你如果敢死,朕就让江南堂都给你陪葬!”
像是有人用利刃捅入自己腹部不断搅动,剧痛难忍,冷汗浸湿沈良时全身,她脸色毫无血色,全身紧绷着,昏死过去时牙关依旧紧咬,不让太医有机会灌药进去。
意识朦胧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撕裂成无数份,为此她更加怨恨这个没出世的孩子,恨他折磨自己的精力和身体,恨得想与他同归于尽,想让萧承锦去死。
沈良时想,她一定要杀了萧承锦。
不知光阴轮转,不知岁月几何,恍惚间仿佛还在江南堂,孤舟晼晚,莲池岑寂。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林散和林似从远处跑近了,直接穿过她的身体,追逐打闹,林单夹在中间被指责一碗水端不平,沈良时回头看去,他们在争抢一只纸鸢,是林双给她做的那只,一直挂在院中秋千上,被这两个泼猴偷了出来。
林双指着二人没好气道:“还回来,皮痒了是吧?”
沈良时和她撞在一起,一切烟消云散,她从梦中醒来,此身还在嘉乾宫的床榻之上。
她僵硬地抬手摸了摸,意料之中的,自己腹部高高隆起,这个孩子的命如此硬,从怀上就一直坎坷,他都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如同一块狗皮膏药,只可惜没生在恩爱夫妻间。
沈良时累得很,抬手就耗尽全身力气,一呼一吸都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她闭上眼,殿中静悄悄的,传来一道翻弄书页的声音。
她睁眼看去,榻边坐了个身形颀长的人,翘着腿,膝上放了本书,两手正在挑拣一盘冬枣,将浑圆的、略带红黄的挑出来过了水擦干净放在瓷盘中,歪扭翠绿的直接扔进嘴里,被酸涩得直皱眉,囫囵咽下去的空隙里腾出手来翻一页书。
沈良时不禁莞尔,指尖勾起帷帐,悄声从缝里看出去,不料这人如此敏锐,一抬眼就抓了个现行,放下书伸手过来,沈良时连忙抓紧帷帐。
“等一下!”
林双依言停帷帐外,安静地等着。
沈良时拉拽起被子想挡住自己的肚子,又想起来现在是怎么都挡不住了,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也不敢直接这样面对林双,于是两个人隔着纱帐僵持须臾,沈良时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双握住她的手,塞过去一个捂热的冬枣,沈良时捏着那颗枣不知如何开口。
林双顺势坐在榻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沈良时心头一跳,把手抽了回来,更加说不出话来。
林双把手伸进帷帐里,覆盖住她的手背,道:“走之前我就知道了。”
沈良时眼神慌乱,不敢看她,酝酿了几个月解释的说辞全部显得苍白无力,只低声道:“对不起。”
林双道:“这身皮肉是你,又不是他,你是你,他是他,为何要你和我道歉呢?”
沈良时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林双才拉开帷帐钻进来,又递给她一个冬枣,道:“路过雁鸣城时看见树上枣结的正好,怕坏了,连树枝一齐砍下日赶夜赶带回来,赏个脸尝尝吧。”
“你从挞拔关回来,哪里和雁鸣城顺路,又骗我。”沈良时嗔怪一句,放进嘴里一颗。
不甜的、寡淡的、长的难看的都在她胃里,精挑细选留下来的个个标致,哪儿还能不甜。
林双眉眼弯起来,在她脸上左右摸了摸,道:“还没进京就听说你病了,我请了蓬莱的人来,过几日到了让他们给你看看,比太医靠谱些。”
沈良时一直半梦半醒,听她这么说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好几日,萧承锦勒令不准任何人提及,她也不欲多说,随便糊弄了林双,对着她摊开手心。
林双了然,从腰间拿下那支芍药金簪放到她手中,道:“看看,可是和我一样分毫无损?”
沈良时连人带簪都看过了,放在一边,又摊开手,眉梢轻挑,眼含期许,“你忘了?”
“忘了什么?”林双有些摸不着头脑,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
沈良时眼睛微微睁大了,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发出火来,只当她此行又忙又累,忘了些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她将林双推出帐外,拉着被子盖过头顶,瓮声瓮气道:“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
林双不觉有他,“好吧,我先去一趟新德宫,晚些再过来。”
说罢,还为她拉好帷帐,检查了门窗,又嘱咐几句才提着衣摆离开。
听她脚步声渐远,没有回头,沈良时从榻上坐起来往外看,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
情理之中,情理之中……那怎么有空照应八部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