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敏被无辜牵连,却还记着自己。
她提起浅浅的笑,“无妄之灾、又是多年不联系的旧友,你不记恨我,我就很感激了。”
徐之敏听得心里更不好受,她是个洒脱的人,藏不住心事。
“这算什么啊……那你之后怎么办啊?他们要一直缠着你吗?”
简宁摇摇头,“过段时间就好了吧。”
徐之敏咬唇,看向简宁的眼神有些闪烁。
这样的眼神向来都是出现在简宁身上的。
含蓄、内敛,偶尔带着怯懦。
而挡在简宁身前的那个徐之敏,从来都是外向、开朗、恣意的。
简宁注意到后,蓦然心跳加速,感到了一股压力。
她吞咽口水,换了语气,变得更加肯定,“过段时间他们注意力就挪开了,我有画,可以卖很多钱。”
所以,不要担心、犹豫、自我谴责了。
如果你有这样的心理的话。
徐之敏闻声顿时松了口气,“那还好点儿。”
简宁轻轻抿了一下唇。
徐之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你的画卖了多少钱啊?”
她答:“一千万。”
“?!”徐之敏差点儿一口咖啡喷出来,“这卡里多少钱?”
“四百九十万。”
徐之敏沉默了一会儿,“那我直接不干了都行,还怕啥啊。”
简宁摇头,“那不一样。”
徐之敏没经历过只有钱的日子,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那你不就剩十万了吗?”
“还有别的画。”
徐之敏咂舌,“也是。”
说完,她拿起卡,“那我先收着,如果我没事儿再还你,有事儿了咱就拿着这钱远走高飞算了。”
简宁捧起杯子喝咖啡,没有回答这句话。
徐之敏在得知金额后倒是豁然开朗了,拉着她一路说说笑笑回家。
一夜过去,简宁所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她辞别二人,“如果遇到事情,可以联系我。”
徐之敏抱住她,“你住这儿……”
话没说完,后腰被她妈妈掐了一下,她噤声。
简宁挣扎着离开她的熊抱,对她提起浅笑,“不住了,拜拜。”
徐之敏又被她的笑晃了下神,怎么这两天就笑了三次。
难道跟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比较爱笑?
“那行吧,你遇见事也跟我说啊,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说,那自然是不能说的。
无论当时的苏雨扬问,还是曾经的至交好友问。
出门后简宁这么想着,心情却没有多沉重。
她背着双肩包,里面有一套蜡笔、两支毛笔、三盒颜料、几本证件。
嗯,那套衣服留在徐之敏家里了。
要换再去买吧,还有十万块钱的经费。
她想着这些,心情反倒如同乘风的羽毛一般,轻飘飘就上了天。
那座横亘在海面上的桥梁,她知道接下去要怎么画了。
直奔一中外那堵白墙,她奢侈地给自己又买了一套新的蜡笔、两只手套,便开始挥毫。
桥梁如孱弱的黑线一般,孤立于海面之上。
汹涌的波涛在附近,美轮美奂的海洋生物在脚下。
无边的天高悬于头顶、广阔的陆地屹立于身旁。
桥下的支柱走到最后一个,桥梁再无支撑,一侧断裂,落下数不清的碎石。
碎石如蚁群一般向海底迁徙,在珊瑚上安家,与鱼兽共舞。
它们密密麻麻,如同一条纤长的黑线,远看细而窄,也像是孱弱的黑线,但却划出了最优美的弧线,如同造物主洒下的尽兴之墨,点缀了整个天地。
桥梁也如它洒下的碎石一般,一边破裂、一边向前。
它不再遵循桥该有的模样,或是建筑物该有的端正,它再无拘束,一边舞动、一边向前。
那条孱弱的黑线,成了汹涌海面上最美丽的点缀。
即便它相对于碎石是庞大的、相对于海面是微小的、相对于天空是渺小的。
橙红色的蜡笔断裂,简宁颤抖着手,扔开了它,索性就此收笔。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
退后两步,这副占据了一堵墙的画完整呈现在眼前。
她提起嘴角。
这次不再是浅笑,幅度大了些,似乎能称之为灿烂的笑。
摘掉五彩斑斓的白手套,她又往后退步,想要再隔远点儿看。
可惜没看路,差点儿被绊倒,被后面的人扶了一下。
她被吓了一跳,当即回归现实,这才发现又围了不少人。
不知为何,他们都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现场聚集了不少人,反而比正常街道还要安静。
扶着她的是一位身着运动装的女性,一边扶着她,一边看着面前的画,用方言说:“我的天啊,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