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证人类最后的御主夺回人理的未来后, 盖提亚自认完成了王的意志,全心投入重塑王的身体这一工作中。
在不知多少日夜的等待后,祂全神贯注凝视着纯白的灵魂从祂的胸口飘出, 轻轻落在繁复精妙的阵纹正中。
盖提亚的魔术造诣自然无需多言, 可哪怕祂对自己的能力再自信, 真到了这一刻, 还是难免忐忑。
无关其他,硬要说的话,任谁面临最重要之人的复活之日, 都恨不得将所有步骤反反复复核验个三百遍, 也尚嫌不够。
已经臻至完美,已经没有遗漏。
理智上心知肚明,情感上紧张难安,不过情理之中。
当法阵里的白光大炽, 无尽的光芒中,那人的身形渐渐显露, 盖提亚欣喜若狂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 就僵在了脸上。
这和祂预料的不太一样。
白发的孩童缓缓睁开那双比晨曦更耀眼璀璨的眼眸, 懵懵懂懂和盖提亚对上目光。
两人好像在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谁也没动一下。
直到盖提亚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王?”
“王?”
孩童惟妙惟肖地模仿盖提亚的语气, 盖提亚默了一下, 说:“我是盖提亚。”
“我是盖提亚。”小孩子鹦鹉学舌。
盖提亚彻底沉默。
祂抱起孩子身形的王, 白发的孩童顺势伸出手环抱住盖提亚的脖颈, 乖乖靠着祂。
盖提亚开始发愁了。
这是祂没料到的情形,王不仅变成了小孩子,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让祂重新养王……祂吗?
“小狗狗。”
耶底底亚指着路边的一只奶白的小狗说。
他之前喜欢赖在盖提亚的身上让盖提亚抱着他走,但看多了同龄人“自立”的样子,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让盖提亚放下他,两人牵着手走。
“嗯,是小狗狗。”
这样恶心的叠词放在过去,盖提亚绝不相信自己能说出如此腻人的话语。但若是对象换成王,无论是何种甜腻哄人的语言,无需思考便会自然而然道出。
盖提亚不是一个好的教育者。
王在祂眼里哪哪都好,祂惯会纵容,并附和王的一切。
若非耶底底亚本身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孩子,盖提亚保管宠出个混世魔头来。
不过,换个思路,再大的混世魔头也不会比威胁人理的beast更大了吧。
盖提亚注视着祂好奇地探寻人间所有事物的王。
和祂记忆里这个年纪的王不同,祂的王哪怕年龄再小,生而全知全能的伟力也让他沉稳而庄严,举止投足是令旁人仰望的风采。
盖提亚也仰望着他。
祂曾比任何人都离所罗门更近,信仰却比任何人都要虔诚,也因此,决不接受和认同所罗门的“堕落”。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杂糅着爱和恨的、怨和慕的,连盖提亚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感情。
“我要去上学。”
耶底底亚摇了摇盖提亚的衣袖,很认真地说。
盖提亚皱眉,问:“为什么?”
是祂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所以你想离开我?
耶底底亚说:“大家在这个年纪,都是要去上学的。”
你不可能阻止一个人向外探索的脚步。
盖提亚倏地想起很久之前,祂小心地试探着向自己的王提出,祂想去王宫之外的地方看一看时的心情。
彼时主人怜惜他的魔术式年幼稚弱,尚未将千里眼的全部共享于祂,只抚摸着盖提亚的头,应允了祂的请求。
祂的王,从来最宠溺祂。
盖提亚答:“好。”
王为什么想要成为人类?是渴望体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希冀拥有人类一般短暂辉煌的自由?
变成人类有什么好,痛苦和幸福相伴相生,就像你带给我的一样。
事关王,不容有任何怠慢。
盖提亚考察了许久,优中择优,仍对最后选出的几所学校不太满意,最后还是耶底底亚闭着眼睛指了一所盖棺定论。
孩子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家长暗搓搓地全天候跟踪。
没办法,盖提亚一秒钟没看着王,祂就焦虑的不得了。
时隔这么久,祂只是想一直看着他而已。
论起教育,学校里的老师确实比盖提亚更合适,他们不如魔术式知识渊博全知全视,但很会引导孩子如何去建立和维护一个健全的关系。
关于爱的命题,所罗门不会,盖提亚不懂,惭愧于普通的人类。
姓夏目的老师有着一头茶色的短发,性格很温柔,还养着一只胖乎乎的肥猫,是个很负责任也很会和孩子们相处的人。
“家人是什么?”耶底底亚问夏目老师,“住在一起的就是家人吗?必须得有血缘关系才能算是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