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纵向历经过漫长时光、横向看过无无数平行世界的他而言,这就仿佛只是因为贫血晕倒昏迷了一下,待到醒来时……他占据的却是一个叫做施密德的东国花园组织杀手的身体,并且时间已经跳转到“昏迷”前的几年后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甚至睡得让他都有点,不寒而栗了。
而当时,施密德马上就要被处于死刑了,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又要更换一具身体。之后的一切倒是很顺利,他几经周转离开了东国,回到了当时的大本营圣彼得堡。
至于他“沉睡”了那几年的原因,他并没有去特意调查,因为他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那是一个不可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会获悉很多他并不想要知道的事情。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魔盒,却是被安娜不管不顾地打开,并且直接扣到他费奥多尔的脸上了。
“十多年前,你设计让罗佳杀死你然后夺取罗佳的身体,结果你却反而被罗佳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压抑住,就此被‘封印’了。”
一边说着,安娜一边在这片缺氧的环境下艰难地站起身,走到费奥多尔的面前,俯视着他。
“我猜,你对罗佳应该有着一种特殊的感应吧……知道吗,在我原本的世界里,文豪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最闻名遐迩的作品《罪与罚》,男主角的名字就叫做‘罗季昂•罗曼诺维奇•拉斯科尔尼科夫’,你知道的吧,这个姓氏在俄语里的意思就是‘分裂’。这个姓氏,是大文豪先生亲自取的啊。”
那个不可触及的魔盒终于被打开了,颠覆自己头脑的认知一齐涌来,纵使是费奥多尔一时间也无法全盘消化,就这样仰着头怔怔地注视着安娜。
“费佳,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我站在一个你无法触及的上帝视角,居高临下俯视着你的感觉,仿佛包括你在内的一切都只是我指尖抚过的书页上的一串串文字……”
说话间,安娜缓缓蹲下身来,双手轻抚着费奥多尔的脸颊,满满缱绻的碧色眼眸中倒映着爱人的身影:
“可是不是这样的啊,费佳,我也和你一样,都是文字上的一部分,都是在这个世界里真真实实生活着的人,而不是上帝神明。你也一样,费佳,你也不是神明,就算你的异能力让你能够无惧时光,你也终究只是个在时光长河中漂泊得久一些的人。”
“至于你所设想的,在清洗完这个世界的‘罪恶’后,由你的‘玛利亚’杀死你,然后你成为无罪无瑕的‘玛利亚’……显然在这个世界无法实现了啊。”
“曾经你在圣彼得堡向日葵花田间的那座小教堂里,在圣母雕像前,吻着我的手背对我说……”
【请祝福我能够纯白地来到这世间又能纯白地离去】
“不可能的,费佳,做不到的,在到来与离去之间,你终究是作为‘人’而泥泞了一遭,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第149章 Yokohama (22)
149
“……如果是真正的‘玛利亚’, 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静默了片刻后,费奥多尔缓缓开口。明明就注视着自己面前这近在咫尺之人,然而双眸却仿佛失焦了一般, 不知在注视着谁。
也许是在注视着他所谓的上帝吧。
“如同安妮娅你所言,我在时光长河中漂泊了太久太久,正因为如此, 你所见识过的‘人’、所领会过的‘罪恶’与‘惩罚’同我相比不过沧海一粟罢了……你又真的能理解我几分呢?”
费奥多尔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清冷的嘲弄,展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他在自己那无尽时光中的信仰, 他所侍奉的主。
而他此刻一身纯白的狱服,竟平添了几分诡异的神圣, 有着一份为了这份信仰以身殉道也甘之如饴的浪漫。
“我一直都渴望有着一位‘玛利亚’陪我一起完成这条朝圣之路,并最后让我成为那圣洁的玛利亚, 以纯白无瑕之躯归于道路的尽头,那会是上帝的身侧。”
安娜觉得自己在看一个疯子,一个比《罪与罚》的男主角更加疯狂的理想主义者, 并且也许永远不会从那份疯狂中抽离醒悟。
几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后, 收拢起表情,安娜缓缓站起身来, 仰起头,突然拔高了声音道:
“歌德先生, 我们的推测没有错,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异能力的真面目。”
监狱外盘旋着的直升机里, 戴着耳机全程监听的歌德在听到安娜的“反馈”后,拿起另一边的对讲机, 向着监狱下达指令:
“除氧装置停止运作,解除密室封锁。待封锁解除后, 立刻抓捕重犯费奥多尔,无需担心与其肢体接触,但注意防范费奥多尔利用周围靠近的人进行‘自杀’以发动异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