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就在想,那个会和你散步,会偷看小说的女儿……又不见了。”
“再后来我就不去看她了。”
沈钦文摆摆手,眼泪终于落下,“我就当看不见,这样我也不心疼,她也不会愧疚。”
秦落心跟着坠痛,坚定道:“叔叔你放心,以后我会监督她好好吃饭,照顾好她的生活。”
两人站在风口,江面涌动,沈钦文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停顿一阵。
等他抹干侧脸的泪,才缓缓道:“我不担心你们关系合不合法、外人会怎么看你们,我更担心的是你们自己的未来。”
秦落认真聆听长辈的话。
“你们俩一个做法医,一个搞创作,工作都很辛苦、孤独,脑子要消化的东西别人未必懂。” 他长叹一口气,“能不能容下对方的个性,能不能陪对方一起沉默。”
沈钦文说完,侧身面对着秦落。
“叔叔从小就很喜欢你。”他用手比划着,带着秦落回忆,“受了伤也不抱怨,面对困难很勇敢,不会在困境里停留,一个人从咱们小城镇闯荡到现在,除了有本事外,个性一定占大头。”
秦落摇头,“挣扎而已。”
“这不叫挣扎。”他拍拍秦落的肩。“这叫勇往。”
沈一逸受不了了,她在光影里看见爸爸一个劲儿地开口,秦落垂着脑袋似乎很委屈,想到刚刚两人搂抱被她爸看见,心想不会是她爸腐朽脑袋连这也要批评教育。
她头趴在玻璃窗上,用力地拍拍,提醒两个人不要再聊了。
可阳台上的两人却对此置之不理。
“你不容易,她也是。”
沈钦文永远奉行鼓励教育,“我不指望你照顾她一辈子,也不会把她交给你,她永远是我的女儿,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她的后盾。”
这句话听起来像界限,像父亲的保护本能。
但秦落却忽然觉得喉咙发涩。
她想起自己的病逝的父亲,那个一生都在缺席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坚定、温和地站在她身后说过这样的话。
她顿时也觉得委屈,眼眶不自觉地泛酸。
“叔叔也知道'彼此做彼此的避风港'这样话太理想主义,叔叔只希望,你们愿意一起淋雨,一起勇往。”
秦落抬头望向他,半晌点了点头:“会的。”
沈钦文从裤子口袋掏出纸巾,这是他照顾女儿保持的习惯,他抽出一张递出去,“你们既然相爱着,那未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也是我的女儿,我也会是你的后盾,不要怕家里的人说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们的生活重要。”
城市安静,只有冷风咝咝响着。
秦落拿着纸巾,看向已经年老的沈父。
如今的沈父,和当年她在小门诊遇见的男人相差太大,岁月在她们身上停留,遗憾占用了太多太多时间。她未曾料到,年少不敢拥有的伴侣,无法拥有的家庭,竟在多年后来到她的身边,这和安顿余生不同,她似乎不再惧怕疾病、死亡,及突然消失。
脱离向死而生后,便是每日都是自由。
她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
记忆里从未有长辈这样对她说,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父亲嘴里都只有恨意。他们好像一直生活在自我尊严和谎言里。
他们滔滔不绝的愤怒、急速涌动的狂浪思绪、为争夺是非不断燃起的火焰,烧掉了她成年后本该丰饶的草原,那些大火让她变得荒凉又单调。
直到今夜,风口尚存的火苗终于熄灭。
秦落不敢抬头怕吓到沈钦文。
但尽管她在极力克制,还是把沈钦文吓了一跳
“别哭啊。”沈父慌张地把纸巾都抽出来,一张张递过去,“这是突然怎么了…..叔叔也没说什么为难你的话啊?”
砰——
砰砰——
窗户被敲得更响了。
沈钦文一边拍着秦落的肩膀,小心安抚,一边无辜地看向玻璃内的女儿,他耸肩摇头,努力和眼泪撇清关系。
“开门!”沈一逸转了转门把手,“你把门先打开。”
“秦落,叔叔让一逸来陪你啊。”沈父低着头,说完赶紧给女儿开门。
只见沈一逸推开父亲,三两步冲到秦落面前一把抱住,用肩托住对方的脸。
随后沈一逸瞪着父亲,“你说什么了把她弄成这样?”
“我只是说让你们好好生活啊。”沈钦文也着急,跺跺脚,“我连你都不骂,怎么可能说秦落呢?”
秦落也急,抽噎着解释,“不是叔叔的问题,是我情绪没控制住。”
沈钦文见外面风大,秦落穿得倒是厚,自己女儿只穿了件薄线衣就跑出来,如今还抱着人替人抗风….
.....孩子大了胳膊肘是要往外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