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还会震惊一下,两天下来已经习惯了。
“你看,小孩在外面被欺负了,不都是回家找大人撑腰吗?”五条悟舌尖抵着腮,越想越郁闷,“他为什麽不来找哥哥哭一哭?只要他跟我说一句话,什麽样的摆不平,又怎麽——”
又怎麽会把自己养得这麽差。
夏油杰点点头,以示对好友的认同和理解:“这些话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
“噢?”夏油杰意外“然后呢,加白说什麽了。”
“他说太恶心了让我走开。”
夏油杰:“……我感觉,加白的性格有点别扭。他可能是在害羞。”
“是吗,”五条悟把早就没味道的口香糖包在糖纸里丢出去,“哈”了一声,“其实我也是这麽想的。”
等这话再次转回到加白弥梓耳朵里,从“一般的恶心”变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恶心”。
三天前,加白弥梓从装着妖精尸骸的大楼里出来,搭乘公安警察的顺风车,来到了东京咒术高专的门下。
安顿自己也好,处理盒子里的眼睛也好,无论如何都要用上隔绝咒力的结界。
临时手搓来不及,只能拣现成的用。况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坚持穿过高专的一层层结界再倒下,已经是极限了。
最近这段日子,五条和夏油两人,因违反总监会规定,被暂停了咒术师资格,勒令留在学校里反省。五条悟当然不屑,他琢磨出了一种新的术式,正好在后山训练;夏油一边当陪练,一边洋洋洒洒写万字检讨。
接到陌生电话的时候,他们术式研究正到了瓶颈期,再加上总监会一直派人来催促他们“表清态度”,满腔火气无处发泄,倒霉的风间就这样撞上枪口。
手机振动一声,五条悟扫了眼新消息,握着手机站起身:“我先过去了。”
夏油杰一愣:“去哪?”
五条悟没回头,摆了摆手:“宿舍。”
是家入硝子发来的短信。
作为目前唯一精通反转术式的珍贵医生,家入硝子第一天就被五条悟拉了过来拜托帮忙。
室内气温阴凉,少年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洇湿的黑发淩乱地贴在颊侧,瞳孔也像是被汗沾湿了,焦距模糊。
他张着嘴,呼吸放到最慢,一口一口地吐出气,一点声音都没有。
家入硝子摘下手套,揉了揉眼,又确认了一遍:“好奇怪啊。”
这孩子不是学会反转术式了吗,怎麽没法治愈自己?
“五条,”家入硝子抬头,询问阴沉着一张脸的同期,“你的“六眼”能看到什麽?”
五条悟常戴的墨镜被他胡乱塞进了兜里,剔透的双眼中倒映着窗外天空丝丝缕缕的云雾。
他冷冷地盯了一会儿。
“咒力很多,但是很淩乱,”咒术师每说一个字眉头都要更皱一分,“没有目的,也没有被引导,四处撞来撞去。”
家入硝子瞠目结舌:“那不是大事不妙吗?”
加白弥梓此时尚保留着一丝清醒。
“不用管,”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带着颤抖的气喘,“让我待在结界里就行了。”
五条悟看起来要气炸了,幸而理智更胜一筹,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不是管教弟弟不知道从哪学坏的脾气——等这阵过去了他绝对要拿罪魁祸首放风筝。
“……我去和夜蛾说。”
五条悟硬邦邦说完地走了。
加白弥梓身体松懈下去。
按照他说的,从这之后的几天几乎一直在睡觉。睡着也不会做梦,身心陷入暂停的状态,少有的清醒时刻倒提起了一些精神,还有力气骂人,他感觉还挺好的。
家入硝子纠正,说那不叫睡觉叫晕过去了。
刚发完短信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远远就望见五条悟捏着两罐啤酒,跟她招了招手。
硝子一人独占两罐,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先发出满足地喟叹,再慢悠悠地打小报告:“手术准备已经完成了,但是那孩子不肯做,你有什麽办法吗?”
家入硝子见到“眼睛”的一刻就被深深迷住了,不吃不喝研究了整整一天一夜。这种之前没有之后更不会再有的独特构造,与咒力既矛盾冲突又能互相调和,还是能带来巨量咒力的开关,简直够她发表一篇吓死全咒术界的学术论文了。
“就这样抠出来~再塞进去,手术就完成了。”硝子从实验室出来后,用手指比划,跟两个同期讲解手术过程,直把夏油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能别说的和给闹钟安电池一样吗。”
“大概原理是这样啦,到底行不行还是要跟加白君商量。”
结果,加白弥梓不同意。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同意,他连犹豫都没有,只说:“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