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锦死死抱着头，神情有些狰狞，她要阻止这一切吗？
“锦儿，我的乖宝宝。”
虚假的吴秀蓉女士朝她伸出双手，“这次妈妈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不要听她的话，你要是没有这份能力，妈妈可就永远消失了。”
“他们比妈妈还重要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祁天锦惊声尖叫，水无痕还想说什么，巨大人鱼看向她的时候，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色的光柱贯穿了她的喉咙，水无痕呆呆地看着祁天锦，憋着最后一口气。
刹那间，世界都安静了，祁天锦面前的女人充满母性的光辉，温柔得像是集齐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品质。
水无痕知道这是大人鱼给祁天锦创造的幻象，祁天锦不再关系祂的时候，祂的生命也会一点点消失。
到时候祁天锦还是得接过神这个身份，再一次进入之前早就有过的轮回。
水无痕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妈妈也是假的，不要再纠结什么父爱母爱了。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可以靠自己摆脱父母辈的阴影，你不是说以后可以自己给自己撑腰吗！
大人鱼眼中的生机在缓缓散去，祁天锦的头发却在一点点变白，这是力量交接中的证明。
乌云滚滚，海面下起了暴雨，大人鱼的身体开始出现腐烂的症状，祁天锦被吴秀蓉女士拢在怀里。
她缓慢闭上双眼，她好累，她想休息，这一次她不要再醒过来了。
从身体到头发都在慢慢变白，鳞片从骨头里面长出，刺破外部的皮肉。
鳞片一点点将她覆盖，水无痕眼神绝望，这条路也走不通吗？
就在力量交接到最后一刻，宋婷婷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选择……？
暖意渐渐占据了祁天锦的身体，这是宋婷婷的力量。
也是她能治愈疗养院那些变异病人的原因：人性。
祁天锦这一次以弱鸡的身份轮回，她死过两次，两次都被宋婷婷救活，是这仅留的人性唤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看见水无痕朝自己爬来，墨色的液体从她身下弥漫开来，将祁天锦渐渐包裹。
于是她有了更多力量，水无痕的身体却慢慢变成了虚影。
“不要啊……”祁天锦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你消失了我怎么办？”
“我本来就是你创造出的一个角色……”水无痕轻声道，“快去复活那只死鱼。”
黑色的墨水从祁天锦身上的伤口钻进去，慢慢抚平鳞片，白皙到透明的皮肤可以清晰看见黑色的血管，纯白的眼睛也慢慢恢复成黑色。
祁天锦从地上爬起，大人鱼再次恢复了生机，祂身周的破碎的尸体缓缓消失。
一张张熟悉的脸被恶心的粘稠纯白色的鱼代替，就像被撒了盐的巨大蜗牛，最后变成一摊粘稠的液体在沙滩上消失。
最后轮到了吴秀蓉女士，她没有变成纯白色的鱼，而是坐上了一艘小船。
祁天锦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个鬼魂还是自己创造的还是大人鱼创造的。
她们互相对视着，就像她生前那样，爱意早被掩埋在长久的刻薄与差别对待中。
有一个不着家的丈夫很心累，大儿子难带二儿子难管，原本属于她的最乖巧的小女儿也完全变了副嘴脸。
吴秀蓉女士一生有操不完的心，连死前也在担心祁天锦过年没新衣服穿怎么办。
祁天锦没有和水无痕说过，她有时候回想起来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妈妈，但愧疚过后总是怨恨。
我们明明拥有同一种性别，我们是命运的共同体，你明可以当吴女士，却总是把自己变成祁太太，帮助他们来压迫和你同样流血的女儿。
你渴望独立坚强，却总是把自己活成一件衣服，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怨恨过后又是后悔愧疚，她身处的时代和吴女士身处的时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现代女性反抗世界的法则都不容易，何况她的妈妈一出生就被融进外婆“贴心”浇筑的模具里。
外婆是小学老师，年轻时外公出门打仗，她带着小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成为寡妇艰难存活。
所以她对三个女儿的期待是“嫁给有钱人当富太太，一辈子都不用操心担忧。”
所以她养出的三个女儿都温顺贤惠，没能像她本人那样坚强独立。
所以吴秀蓉女士从小事事都要打压祁天锦，甚至帮着两个哥哥打压她，因为她不够“温顺乖巧”。
祁天锦怎么不恨？她们本来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吴秀蓉女士临死前都在嫌弃她没有女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