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沈复眼神飘忽,说话结巴。
瞧他心神不定,沈佑真忙在一旁拉他,低声提醒,“爹,事已至此,打死都不能认啊。”
沈复听了话,还没做出反应,前头的沈姝云就往二人面前走近了两步。
“没想到父女一场,爹竟会不认我。”沈姝云做出一副感伤的样子,冲对面喊,“爹,家里缺银子,您想要女儿的财产填补亏空,为何不跟女儿直说呢,为何要置女儿于死地……我死里逃生,好端端活着,您都不派人找一找就急着让下葬棺椁……女儿的心都被伤透了。”
前因后果一一道明,自然不是说给沈复听,而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她被谋害,被算计,是沈家对不起她。
一番话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起来,沈家给沈姝云停灵数日,如今都要下葬了,她本人竟然还活着。
有人窃窃私语,“我早知道沈家大小姐从小被养在朔州老家,跟沈大人一点都不亲近,还以为是这小姐有什么毛病,没想到是沈大人为父不慈,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要算计。”
“谁说不是呢,我瞧他在官场上钻营多年,政绩没多少,整日去拍吴家人的马屁,亏得他官儿小,不然早就被吴相国牵连下狱了。”
“这沈大小姐真是可怜。”
议论声中,沈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下不来台,只能装出久别重逢的欢喜来。
“姝云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边说着就往沈姝云跟前去,想表一表自己慈父的态度,好堵住悠悠众口。
才迈出几步,不料被冷脸的少年拔出剑鞘抵在他眼前。
“沈大人最好不要靠近过来,你如今是谋害沈姑娘的嫌疑主犯,待顺天府尹审理此事后,彼此再做决断吧。”
听到顺天府插手了此事,沈佑真慌乱争辩,“什么主犯,你可不要乱说。”
说话间,顺天府的衙役就从街道两侧赶了过来,后头是府尹带着两个身着粗布的农户。
“大将军。”府尹上前行礼,那两个农户就紧张又怯生的站在一旁,丈夫搂着妻子,饱经风霜的面孔中透着深深的悲伤。
景延为他们指路,“棺椁就在那儿,你们去瞧瞧吧。”
府尹应声,派衙役上去撬开了被银枪撬出缝来的棺材板,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面容被毁的女尸。
两个农户得到允许后上前查看,女人登时哭的不成样子,“女儿,我的女儿啊!”
当街认尸,冒充官家女,自京城被围后到如今,周遭百姓哪见过这样的热闹,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
眼看着外围的衙役快要控制不住场面,府尹忙叫人把农户带走,又将棺椁及里头的尸首一起抬去顺天府,等待仵作进一步验尸。
沈家父子看着这一幕,慌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沈姝云突然诈尸已足够令人惊骇,从哪儿又跑出来这对农户?
好像在沈姝云出现之前,这一切都早早准备好了似的,只等今日葬礼,公之于众。
沈复回过味儿来,为时已晚。
顺天府尹当街传他:“沈复,你涉嫌买凶谋害沈姝云,偷盗尸体以及贿赂官员,跟我们到顺天府尹走一趟吧。”
他还想再挣扎一会儿,正见景延从衙役手中接过了送还的银枪,在枪尖锋利,不比插在鞘中的短剑,万一乱中失手……
沈复短暂犹豫后,梗着脖子就往景延跟前撞,还没碰到他脚下的影子,就被反转过来的枪柄猛地顶在胸肺上,将他打回去,狠狠撞在沈佑真身上,父子两个齐齐哀嚎起来。
这下又多了个“当街袭击官员”的罪名。
*
经过等待,仵作验明那女尸常年劳作、头部有重物磕碰的痕迹,身上的胎记和痣都与农户夫妇的口述相符合,证实她的确是二人意外失足跌进山沟里摔死的女儿。
衙役们抓来了倒卖尸体的癞头三,他如实供述了沈复向自己求购女尸后,自己趁着战乱刚刚停歇,跑出城去偷挖尸体,两天前交给了沈复。
随即又有被收买的几个凶手证实沈复花钱买凶,欲杀害女儿,霸占其财产。
衙役们在小院里的所见所闻,以及被扣押的那一群丫鬟婆子的供述,都足以坐实,沈复欲杀女霸占财产的罪名。
案子审完已经到了黄昏,沈复和沈佑真暂时被收押,等着明天继续受审贿赂官员及当街袭击官员的案子。
那些已与沈姝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