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什么爱喝的。几乎每一款都尝试过了……”
周野的手指握紧开始聚集细小水珠的杯壁,朝她道谢。热浪又掠过她的肌肤。
念想一旦生起,周遭的一切事物便随之蠢蠢欲动。它不似大海汹涌澎拜,却如江河奔流不息。
只是今年木雅山脚下的积雪应该也已经融化了,他认为自己抵达过融雪的彼岸。
星期二,蓉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将近一年未曾见面的郑天择。
周野离开了彦也后,二人不再有利益往来,不过逢年过节时周野会多少陪郑天择闲聊几句家常。
郑天择难得来蓉海考察,周野自然需要尽地主之谊。
只是令周野出乎意料的是,郑天择来时还带了另一位自己生意上的朋友。周野并未在意。但瞧见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包厢,他对身后的人总是一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错觉。
就连郑天择介绍对方的名字,周野也不禁对“贺源”二字琢磨良久。
三人入座后,郑天择保持一贯的派头,举起了酒杯,“周野,虽然你现在不做项目了,但这位贺总,你还是得认识认识。他可是咱们的贵人!”
周野不明所以,眼神瞥向一旁不动声色的贺源,还是朝他同样举起倒满温水的杯子,“郑总,你是指?”
郑天择抿了一口白酒,“你还记得去年咱们做得焦头烂额的那个旅游中心项目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是贺总找关系帮我们揪出评委里的内鬼。”
“原来如此,那真得要谢谢贺总了。”郑天择的回答并没有令周野理清千头万绪,他还是礼貌道谢。
“你不知道?要谢还是谢谢你哥吧,小周总。”
贺源慢慢悠悠响起的声音令周野倍感熟悉,他陡然回忆起许久以前在明心居的场面。
“什么意思?”郑天择脸上浮现几分好奇。
“郑总不知道小周总的哥哥是卓世的周池吗?”
原本垂眸思索的周野,此刻也不得不回应,“我想起来了,贺总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你忘啦?咱们早前还见过一面呢。”贺源睨着眼打趣。
“等一下!究竟什么情况啊?!”
二人看向满脸费解的郑天择,贺源止不住笑噱一声。
这顿饭吃得周野味同嚼蜡,贺源娓娓而来的话语并不影响他的思绪。即便贺源不说具体缘由,周野已经全然心知肚明。
只是,为什么周池永远是这样?他不配得到周池完整的信任,因而不配得知周池在他的身后所有的付出?
那股藏在心底的无名怒火越烧越旺,周野的体内仿佛烈焰灼烧。
这一周他没有诊所的预约,钟乐瑛的日程很满。因而他只好约钟医生在星期三吃顿晚餐。
在钟医生喜欢的35层海景法式餐厅,透过玻璃可以眺望远处绝美的夕阳。
钟乐瑛浅浅尝了一口雪莉酒,柑橘的气息沁入鼻腔,过于清爽的口感并不符合他的味蕾。他朝沉默寡言的周野略微挑眉,有些无奈地勾动唇角。
“虽然呢,不是问诊时间我不谈论病情。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可以给你一些感情上的建议。”钟乐瑛说完,又轻轻咳嗽一声,“当然,我的感情经历也糟糕,所以建议不一定有用。”
钟乐瑛直言,周野,你在渡河。
彼岸不一定得其圆满。渡河的过程是苦修,在苦修中探索圆满的真谛。是不是一种圆满?
周野,你要渡过这条河吗?
他说不出话。
这十几年,周野难道不正是在那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中吗?他一次次被河流湮没。在他的臆想里,周池的幻象也曾与他携手,拉扯起他,又将他按入水里。他们被河流冲散,他又一次次苦苦上下求索。
这段时间,父母时常在他耳边不假思索地提及周池,提及他们将要搬离绿洲小区。话里话外无一不再暗示他,他们也在学习如何去做,也能够做开明的父母。
周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无需背负道德的锁链。那么渡这条河会更轻易些吗?
钟乐瑛在餐后并未过多停留,他希望留给周野独立思考的时间。周野凝视窗外沉寂的海面,思绪不知不觉渐远。
“小野!!”
周野听见一阵惊呼,他侧身看去——
有些事情,周野后来回忆起,他觉得是冥冥中的天意。
他从来没想过会在蓉海遇见卓枝。
周野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卓枝将自己的手提包放在一旁,自顾自坐上了钟乐瑛之前的位置。
“嗨嗨!~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刚在一旁用餐便看到你和你的朋友,等他走了实在忍不住来给你打个招呼。”
“啊……不是,就是有点吃惊,枝姐怎么会在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