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报还一报,冥冥之中,早有预定。
祈云衍定定地看着她,唇角渐渐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清俊无双的眉眼而染上了一丝艳丽的气息,仿似一幅古典禁欲的水墨画被泼染上彩墨,
看起来和平常的冷淡大相径庭,却蕴含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那个曾经将她从马蹄之下救出,将她从游牧人手中带回来的少年将军,
在久别经年之后,笑着,再次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头上传来了温软的力度,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那个少年脸色苍白,却仍然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将糖果放在了小姑娘的手心,
让她不许哭了。
烛火跳跃,洒在祈云衍的眼底,像一片静谧的湖水。
墨色的眸子与睫毛构成旖旎弧线,仿若羽蛾停驻的翅羽,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看,月色的领口边划开白色内衬,愈发显得他容貌清隽出尘,
“你能平安长大,算是我这些年里,为数不多的慰藉了。”
虽是燕国人,但他从小便与寻常男子不同,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所有燕国男儿的最想得到的。
可是祈云衍不愿意,
他不愿意拘泥于深宅内院,不愿意为了妻主的宠爱,耗尽了年华,同一群男人争风吃醋,草草过此一生。
于是离经叛道,隐瞒身份入了军营,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尸山血海,流尽了鲜血,一步一步爬了上来。
越北关——那是祈云衍最后的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过后,祈云衍在越北关声名大振,无数百姓将士拥护爱戴,
他们称他为不败战神,妄图将他捧上神坛。
一介男子,却能做到如此地步,祈云衍的成长速度恐怖得足以令某些人畏惧,
帝王从金碧辉煌的王位后走出,露出了丑陋的嘴脸,
朝臣们争先恐后,面红耳赤地向她们的君主表示自己的忠诚。
一拍即合,齐齐拉好了弯弓,将满身伤痛,为燕国流尽鲜血的少年将军从高台上射了下来,
女皇为了防止他功高盖主,强行将他召回,用尽了恶心的手段,逼他入宫。
一个后位,换一身军功。
这笔买卖,听起来,似乎是他赢了。
女皇以为是无上的恩赐,祈云衍只觉得恶心。
其实说来惭愧,在决定入军营那一年,他给自己设定的两种结局里,
要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却此生。
要么披盔戴甲,势必要让燕国的马蹄踏遍每一寸疆域。
可是那么多种结局里,他唯一没有想过的是,他会被落在了后位上。
她们畏惧他的成长,嫉恨他的声誉,
那个熠熠发光,璀璨得足以与日夜争辉的少年将军终究是陨落了。
第382章 女尊世界(五十三)
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了君主的猜忌与朝臣的嫉恨里。
她们抹去了他的功勋,活生生地折断了他的脊梁与骄傲,
沉重镣铐禁锢了他的自由,那群所谓的掌权人们高傲地仰着她们的头颅,
慷慨激昂地大肆赞美着君主的仁善,歌颂着君主的英明,
道貌岸然地摊开了手掌,渺小的、打发叫花子一般的流沙从指缝里倾泻而出,
反过来将剑尖对准了保卫家国的少年将军,勒令他弯下脊梁,逼迫他感激涕零地为她们施舍的“仁慈”磕头谢恩。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被折断了羽翼,失去了向往的自由与骄傲,
浑浑噩噩地被困在了这小小的宫墙里,磨去了骄矜与自信,年复一年地独自看着庭院花开花落。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当年刺向了小姑娘的那一刀,一直都是为他准备的。
一个小侍卫怎么可能伤害到祈云衍,能伤到祈云衍的,始终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仁善。
她们知道,他不可能放任 任何一个燕国臣民在自己面前受伤,
宫里的深夜实在是太冷太暗了,他最终还是变成了年少时最讨厌的模样。
祈云衍不是神明,只是一个被赶下了神坛的废物。
他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最终选择了作壁上观,
冷眼旁观那些被欲望支配,被黑暗侵蚀的宫妃们相互厮杀,在宫墙里葬送一生。
那个意气风发,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于十七岁那年,死在了大漠谣的长烟里,葬在了越北关的风沙里。
恍若黄梁大梦,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
从此,这世间再无名将祈云衍,只有君后——祈云衍。
直到当年那个被她救下了的小姑娘出现了,
祈云衍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柔软的黑发,语调柔和得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