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负担随着这句话一起飘走,原本即将发作的手抖被打断施法,一切都稳了下来,直至尾奏。
年琰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阖眼片刻。
等下场后,母亲总会春光满面地拍着他的背,父亲会在拿到奖金后向他展示金额,在饭桌上举杯庆祝。如果他不举,那么夫妻二人会说他扫兴,然后再自顾自地欢愉。
除了竞争者们虚与委蛇的掌声外,他本人什么都没得到。
这一次,年琰想去问年瑜的看法,转头睁眼,入目的却是一朵灿烂的玫瑰。
这比不过他曾见过的其他家长送给孩子的一大捧庆祝花束。那些家长们往往还会摸着孩子的头,欣喜地夸奖。
而年瑜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花摆出来。
或许是颜色太红了,他的眼里顿时蕴了雾气,冲淡了些刺激。
可还是太晚,玫瑰的那点红已经成了他血管里的血,通通向心脏涌去。
年瑜见他怔住了,给了点缓冲时间,才说:“变的魔术,给你。”
“...怎么变的?”年琰想不通,哑声问。
“袖子里藏的。”
年琰又不说话了。
很久后,他抬起手肘压在琴键上,捂住脸,在响亮又纷乱的杂音尾,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就不恨我吗?”
年瑜挡不住困意,倦倦将半侧脸埋进臂弯,不明所以道:“为什么要恨你?”
“我将你们放在那么残酷的换世之境里、创造了归凌、支走了臧洋、让你在绝望里徘徊这么久... ...”
“这些理由都不足以支撑。”
年瑜清醒了,怕年琰又一瞬间受拘于什么不好的事,打断罪行清点道:“我永远不可能恨你的。”
明月高悬,时机正好。
他已经离年琰的内心近了很多很多,现在可以开始在对方病情最重的时候拿起手术刀直逼变异的细胞。
那些年琰所怀疑的、不能接受的,都要在今天被他挖出窟窿,让空气钻进去——
即使你不信其他人也没事,就算你认为他们都想利用你的价值,至少也还有我。
“听好了。”
年瑜掰过他的脸,盯着他眼睛,郑重其事道:
“就算你不信其他人,也得相信——全世界只有我,会毫无理由、不求回报地成全你所期望的一切。”
因为这背后依据的是你实验的真正意义,以及我对你独一无二的价值:我就是你,一个真实的、幸福的、很会爱你的你,一个想和你曾经所有的不幸去和解的你。
于是在这样一个静夜,在病情最肆意撒野的时间,年琰的顽疾似乎终于被击溃了。
出乎年瑜预料的是,他这次没有哭,也没有抱住年瑜显得无法自拔,更没有任何应激反应出现。
他只是在短暂的缄默后,靠在年瑜的肩头笑。
临睡前,还十分镇定地给年瑜倒了杯水。
他们并没有秉烛夜话,像知己般畅聊人生感慨,因为他们似乎都累到不再有精力说话的程度。只是一起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像想透过钢筋水泥看星星。
别墅的床比实验室的沙发舒服不只十倍。年瑜一躺上,就觉得自己貌似比听曲时更困了。
再过会儿,眼皮开始打架,快要不受控地阖上。
他不觉想:过了今晚,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
会越来越好。
睡过去的瞬间,年琰那双和他一样漂亮的手伸了过来,像帮死人合眼一样轻轻盖上他的眼睛。
迷糊之间,他听到对方含笑说: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晚安,年瑜。”
*
年瑜又感觉自己穿越了。
他睁眼从不知道几平米但总之是高质量大床上醒来,一觉睡到几点也不知道。
更吓人的是,臧洋就跟他对着。
准确点,应该说是在培养舱里跟他对着。
他瞬间就吓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
他观察了一整圈宽敞的卧室——
哦,我在年琰的别墅里...
... ...
但臧洋不应该在实验室里吗?怎么搬到这了?
谁搬的?什么时候搬的?
几点了?年琰呢?
年瑜一着急,又对距离失了概念,翻身就从床上滚了下来,额角差点撞到床头柜。
幸好,差一点。
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但醒来还是有点困,困得很不对劲。
抬头看向床头柜,他的手机安安稳稳地放在上面,旁边还有一封信。
年琰留的。
一股不详的预感攀填满了他的心,导致他拆信的手有点抖,看见文字后,更是浏览了好几遍才将内容读进脑子里。
【致玩家年瑜:
恭喜你,最后一个副本已通关,现在你是真正的人了。臧洋的意识数据我已导出,连同换世之境的底层代码,接下来就需要你自己慢慢修了。由于格式化,一切都需从头开始,到修复完成大概需要一年时间。另外,剩下的日子请替我幸福地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