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桌沿走近被摆放到最中间的陈列品那里,是那台3D打印的钢琴和音乐播放器,正上方的墙上有张便签,被他漏看了,他现在才想起来。
那张便签是这样写的:
【我到底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美玉,还是拍卖行上供买家叫价,让他们赚钱的美玉?】
“嗒、嗒。”
两声短暂的走路声从门口传来。
年瑜又感觉自己回到了旧居,一回头转身,他跟门口刚来的那个人都顿时被手电筒晃了眼,一左一右将手电转向了同一处。
圆形的光束汇聚到一起,打在墙壁,正中间还有被放大的领奖台模型的阴影投至其上。
他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差点趔趄一跤,左手往后撑,撑着个凹陷,像按下了什么开关。
音乐播放器开始运作,缓缓播出低声的钢琴曲,正是那“被听到吐”的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
年瑜:“你...”
那人打断的他的话头,抢先开口问他:“我是不是很失败?”
“你原本那么完美,理智冷静又坚定,被臧洋养得那么好...怎么在神野遇到我后,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从你进门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监控里看着你,你甚至都没发现这儿还有个监控...换做是以前,早就发现了吧... ”
“你越来...”
对方抬起头,一字一顿,那张和年瑜一模一样的脸在此刻无比清晰:
“越来越和我同病相怜了。”
第115章
或许是年琰的模样太过失魂落魄了, 此刻年瑜一跟他比起来,竟然觉得自己无比正常。
仿佛慌乱都被年琰吸收了,而他一瞬之间就变成了没事人。
余光中领奖台投影的方正边缘被模糊、扭曲、重塑, 整合成神野副本里那座山岗的模样。
播放器短暂流出沉重如钟摆的声音,随后逐渐增强, 像连绵的中雨袭来, 既舒缓又灰暗。乌云笼着教堂, 钟楼下是汹涌的大革命。搭上年琰那几句话语,仿佛末日将近。
失败?我现在这样怎么了吗?很糟糕吗?
再糟糕也只是暂时的,我又不会一辈子都这样。认知障碍是由于意识在人类世界和待注销区来回导才导致的, 严重一点而已,过段时间会自己慢慢恢复的。
就像恐高症一样。
反倒是你...
转眼年琰开始摇摇晃晃地迈步, 仿佛只有和年瑜靠近点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压过乐曲。
“这是拉二第一乐章,c小调2/2拍, 第八小节钟琴式前奏结束那段我很容易弹错, 会走神, 数不清摆了几个音...”
“我又不懂这些, ”年瑜打断他,“你留着跟臧商说,臧商忙就跟臧洋说,他至少会吹点小曲。”
年琰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你不懂才好,不懂才对。这就是我故意设置的...”
练琴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节拍器一直“哒哒哒哒”地响,跟催命一样。母亲无时无刻不坐在旁边听, 只要忘谱或有明显弹错的音就会被她骂,唱完红脸唱白脸:
“年琰,好孩子,我知道你学什么都很快的。下一次比赛是在...第一名的奖金有...”
父亲就更过分了。如果练不好, 就会直接将他关在门外。
一个个音符落下的声音,像他带着哀求扣门。
“不会乐器是... ”年琰瞳孔涣散,麻木地望着年瑜的方向,“我对你的一个很微不足道的祝福。”
“... ...”
心里那道声音又沉沉传来:
“他快疯了,此刻你必须站出来。冷静一点。”
年瑜猛回神,看着对方逐渐走近,抬手制止,和他保持一臂安全距离,冷冷道:
“谢谢,我挺好的。”
近两分钟,沉重的音符暂歇,进入一段静谧又轻松的小节,像雨停。
年琰否认他:“一点都不好...”
“我很好。”年瑜说。
几秒后,一串连弹如戒指掉落时左右两端高频触地的高音部轻声。霎时一转,低声合上,乐曲又激昂起来,跟砸琴一样。
“你都病了,怎么会好?”
“我会好的。”
“可是你都出现...”
在最后一个重音落下时,年瑜提高音量,试图用直白的话语让对方清醒一点:
“真正重病的是你,还不懂吗?”
休止符。
话音跟重音碰在一起的瞬间,“啪”的一下,他反手关掉了播放器。
时间随沙漏流逝,沙漏里装的又是小狗被抛洒的骨灰。这两分多钟有一个日夜那么长。
年琰的眼睛逐渐睁大,定定的,像个漂亮木偶。
年瑜放下阻拦的手,主动向对方靠近,一字一句在年琰耳边念:“我现在很好,你不需要愧疚,认知障碍出现的始因是我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