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年回过神来,看到桌前居然林林总总摆了几十道菜,不由惊道,“阿忌…你,你不必如此,这几日在裴府,你和裴夫人已经很是关照我了…
“你多吃些。好好养着才好。”
“若不合口味,我再去叫厨子单独给你做,还有…是…是江旋安那个小崽子告诉我的…他说你从前在宫里陪他用过膳,还说你也同他一样最喜吃喝,所以,今日份爱擅作主张,多点了些菜,就是想看看你喜欢吃什么…年儿…”
裴玄忌居然生了委屈,“你常不告诉我你的喜好。”
“虽然我们如今已经这般亲近了,可我不知为何,还是觉得…你同我有些远。”
裴玄忌抬眸,黑白分明的眼勾勾地望进云知年的眼底,“你答应我,以后喜爱什么,讨厌什么,都最先告诉我可好?我们之间,也不要有任何隐瞒可好?”
“我想同你更近。”
裴玄忌信誓旦旦,满面真忱。
云知年勉强笑了下,不置可否。
怎可能完全没有隐瞒?
他要利用裴千峰…利用裴家…甚至极有可能利用裴玄忌…
他体内的情蛊…
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和残忍,这桩桩件件,都是要隐瞒的。
但是…
阿忌,我答应你…等解决完后党之流,为包括云氏在内,当年惨死的风雷十八骑平反之后,我定会向你坦白,向你赎罪。
我留在你身边,用一生来等你原谅我。
*
五天后,裴千峰六十大寿。
裴府上下正忙着打扫布置,要赶在将军回府前将过寿事宜安排妥当。
裴玄忌站于廊下,正瞧见一干仆从在抬寿宴要用的酒水,便赶紧跑去搭手帮忙,待从厨房出来时,正瞧见裴定茹在院中候着他。
“二姐?”
裴玄忌笑着走去,“还有什么活儿,交给我做就是。”
“娘亲说,你好不容易回府一趟,就好好歇歇玩玩,府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裴定茹欲言又止,眼神却一直瞥向正在湖畔赏莲的云知年身上。
“二姐,有什么话,就直说。”
裴玄忌也将视线循着移了过去。
云知年正半俯着身子,伸手去触莲花的花瓣,一截秀腕从袍口露出,白到耀眼,细碎金阳倾洒而下,如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而那堪称完美的侧颜便显得愈发清晰俊致,容色殊艳。
当真是好看柔美,怪不得他这单纯老实的三弟会被迷成这般,恨不能成日粘着不放。
可一想到云知年的立场,裴定茹还是暗自忧心。
“就决定是他了?”
裴定茹见裴玄忌看云知年的眼神又有些发痴,便冷不丁发问,将人拽回了神。
“什…什么?”
“你的那位…”
裴定茹不知该怎么形容,斟酌半晌,才道,“云公公。”
“二姐,你别这样说他。”
裴玄忌听到这个称谓,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护起短道,“这是在家中,又不是在宫里。什么公公太监的?别这么说,他听到会难过。”
“我的意思是…”
裴刘氏毕竟只是个妇道人家,常年在家相夫教子,眼界不高,见裴玄忌喜欢云知年便也满心欢喜。
可裴定茹不同,她从小跟随父亲在战场长大,思虑要更周全些,且这次裴千峰便是打算借过寿一事同钟逊,亦即后党当中,另一势力最大的艾南节度使破冰言和。
这也就意味着,裴千峰同当今圣上的立场并不相同。
那么,作为朝廷代表前来的云知年同柳廷则二人,下场未必会好。
这示好的第一步,往往是投诚。
柳廷则贵为当今宰相,颇受敬重,云知年则被世人骂做权阉妖宦,选择谁来投诚,已不言自明。
更何况,云知年来此陇西,或许本身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裴定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略有凝重,她将当中的利害关系同裴玄忌一五一十说得分明。
裴玄忌默默听完,没有应声。
良久后,他才下定决心说道,“若真有什么,年儿定会告诉我。”
“年儿不会对父将不利。”
“至于要拿年儿示好投诚…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们动年儿。”
“二姐不必劝我同他保持距离。”
“你…”
裴定茹还想说些什么。
云知年已迈步走了过来。
他的怀里不知何时竟抱上了一个方才几月大的宝宝,原是那裴家大哥裴元绍刚刚出生的儿子,正被奶娘婆子带出院子透气,不知怎的,瞧见赏花的云知年后,就指着他咧嘴在笑。
婆子便玩笑似的让云知年抱抱,哪知云知年刚抱到怀里,小宝宝就不笑也不闹了,而是很安静地窝着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