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挺挺,”左狐没什么表情,“挺到什么时候?将军带兵的时候没这么老好人。已经有人伸手拔你的胡子了。”
“这要是带兵我现在就出去把他们都砍了。但这不是,我也没长胡子。”虎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帐篷门,左狐会意,去门边确认无人。
“许使君不能现在就走,”她说,“我也得尽量不和任何人起冲突。当初沈大将军战殁蹊跷得很,我总觉得这军营里一定有人有问题。许使君说他在查,在他查出来之前,谁都不许打草惊蛇。这件事必须经由他的手,上达天听才最保险。”
左狐瞥了她一眼,冷哼着去火盆前烤手:“没蛇可惊,老虎和狐狸都快冻死了,哪里来的蛇。咱们冻得像三孙女一样,其他两边都做起生意来了。”
虎诘原本回了位置,听到这话愣了愣,又站起身。
“什么生意?”
第54章 凤羽玛瑙“我们想为王太子求娶五皇女……
得做点生意!王更想。
这位将军的帐篷里没有烧干牛粪和干草烧得乌烟瘴气,灰烬如雪一样洁白的炭正在炉子里点着。
帐篷外北风呼啸,帐篷内暖得让人穿不住衣服,他却从这温暖中抿出来了一股烦躁。
有士兵轻手轻脚地从他的帐篷前走过,但他还是听到他们忍受寒冷的“得得”声,虽然现在帐篷里烧着炭,靠着从虎诘那里撬来的军需,营中军官的炭火也还充足,但他心里清楚,这场白灾已经把他的家底越耗越薄。
养兵要钱,养兵之外的事情更要钱,他不和虎诘那种脑子里只有打仗的南貉子一样,他用得着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在外驻守的武将远离朝政,但他的家族深深扎根在朝中,虽然比不上杜家这种只手遮天的大族,但也算得上响当当的乡望。
那些要给自己滚一圈金边的世家子弟们拿着钱上下打点,到他营里做一个不会丢掉性命的小军官,钱给得多位置就高,再往上那就还得孝敬他。
他也把钱往家里送,家中自然而然就经营起名望势力,钱就是这么来回转着越转越多的。
但一旦转不起来了,他的钱袋子就像是被扎了一个眼儿的水囊,开始哗哗往外漏。
现在军失主将,没有仗打,本来晋升机会就少,再加上闹着白灾,没人愿意把人往这边送。军队里烧柴吃饭都是钱,一点一点全在咬他的肉。
若是许衡之一直留在这里,真把和谈谈成了,此后是虎诘上位,他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那他怎么能不多屯点钱,给自己留点后手呢。
王更踱到榻前,移开那里堆放的杂物,拖出一只箱子来抚了抚上面的灰尘,咬咬牙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点什么,隔着帐门招呼亲兵:“去把赫先生请过来!”
来人来得不算快,半天才掀开帐篷门。“赫先生”穿着一身翻毛絮丝绵的布袍,头戴一顶青布小冠,在这一群为了保暖什么东西都往身上裹的人里颇有几分显眼。
“将军近日来清贫了些啊。”
他又环视了一圈这帐篷,拍了拍尬笑着的王更:“何以苛待自己太过?虽说是与士兵同甘共苦,将军也要多加保养自身啊。”
王更顺着他的话叹气:“莫要说了,如今拮据得莫说是一盘煎鹿肉,连茶都快要奉不出来了,养兵苦哇。”
“赫先生”是叫赫且凭,正正经叫应该叫一声“赫监军”,是先皇未崩时就到沈宙身边的。
王更是何等会来事的人,早早就和他攀上关系。他通过家里打听了几次监军是什么出身,得知是被不知道哪位王公贵胄提携上来的门客之后,就更着意和他往来。
是以在沈宙死前,赫且凭就几乎是和他穿一条裤子了。
王更给他布了茶,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开始大吐苦水:“如今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大将军与上将军先后脚没了,偌大个军营现在也推不出个能管事的人来。
老阿兄您且看吧,就这么个缺衣短粮的节骨眼上,姓虎的倒是乖觉,知道朝中派来的人是登云梯 ,自己个巴巴地凑上去,拿军中的粮食炭火养着他!”
赫且凭端着茶杯,似笑非笑。
“将军说的是,只是沈大将军当初是看中她,为之奈何?”
王更的脸扭曲了一下,好像还想说什么,话却噎在喉咙里,有短暂的心虚从他脸上掠过去。
“不奈何了,不奈何了,”他摆摆手,“朝廷要是非得让她往上走,那咱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盼着熬过这一阵子,多拿些盘缠拍拍屁股走人了,只是不知道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入项?”
赫且凭放下茶杯笑,并不说话,王更赶快给他续上茶递到他手里,顺便把箱子里摸出来的东西递过去。那是一条裁过的小金饼,黄澄澄的颇压手,赫且凭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压低声音:“将军手底下的兵多是军户,说是兵,脱了甲也是农人,既然是在边境且耕且战的农人,那家中岂有不出去鬻货的?又有谁管得住买家是寒魁人还是中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