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深夜要去那人的房中,江芙却又觉得有些迟疑,她向外的脚步顿了一下,半晌,又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
只不过是一个猜测罢了,她要是为了这点事情便深夜去了那人的房间之中,倘若被误会,又该当如何?
她的手放在掌心上那片淡淡的桃花纹路之上,那里是折花剑的所在之处,轻轻拂过,却又坐卧不安。
明明往日里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们曾经可是夫妻,但现如今……江芙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让自己多做思量。
可念头一旦起了又岂是这么容易放下的,江芙的指腹在掌心擦过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人对自己的维护,给自己每日端来的灵食,替自己拨云见月般修行之时的指点,甚至手腕上带着的储物玉镯也变得有些滚烫了起来。
她视线轻移,放到自己的手腕之上,盯着上面的纹路,神情在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一墙之隔的另一件客房,裴云泽同样依靠在墙上,他微微皱起眉头,想着白日里的事情。
却又忍不住想到,这堵墙之外的那个人。
她现在恐怕已经入睡了——不对,她这般勤勉于修行,恐怕此时还在打坐修行。
离开的时候他非要带着狐小七,明明已经作出一副冷漠的神情,但在转身之时,却分明看到了江芙眼神之中那点了然一般的笑意。
她在笑什么?
明明不过只是个妖族幼儿,孩童一般的存在,为什么自己竟也容不下它同那个人如此亲近?
更何况,明明他们只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此刻只要一闭上眼睛,裴云泽脑海之中就尽数都是她的样子。
秘境之中挡在自己身前的冷然,带着自己奔向传承师父的喜悦,摘下那朵玉陵花的时候,她抬眸看向玄天镜的眼神……
只要一想到她,裴云泽便再也不能沉下心。
他敛目压下心头之中越发杂乱的思绪,不敢再想。
她说曾经不认识自己。
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夫君。
但那个夫君只是个凡人,又能陪她多久呢?
再者说,她的根骨看上去只是刚过百岁有余,但凡人的寿命也只不过百年,甚至那人说不定已经……
要是真的死了就好了……
这种念头从自己心中浮现的瞬间,外面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而闪过一丝雷声,而被这雷声惊醒的裴云泽,却被自己的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古井无波的脸色裂开了几道缝隙,原本澄澈的黑眸之中闪过一缕金色,像是带了一模妖异——但这只是神力涌动的标志。
外面好像起风了,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裴云泽此刻内心的波动,他几乎有些无法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呼吸也变得混乱起来。
他一个即将踏破虚空飞升的渡劫期修士,此刻内心想的,竟然是渴望一个凡人死去,那样他便可以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的——
他心中百转千回半晌,依旧不敢将那个念头说出。
一股异样的情绪堵在心口,裴云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于恐慌被人发觉,他呆呆地倚靠在这堵墙上,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深深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裴云泽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缓缓抬眸,即便是风声混杂,也能够一下便听出来人是谁。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先是整理了下自己的坐姿——依旧规整无比,身上的衣裳还是白日里的那套黑色的,只是像是想到了什么,裴云泽迅速对着自己用了两个清洁咒。
极品水系灵根的渡劫期修士,这样简单的清洁咒,随手用下便是整个兆武镇也能够变得一干二净,裴云泽像是忘了这件事,硬是对着自己本就干干净净的衣裳接连施了两个。
而后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他怕自己眼神之中的光亮,会泄露刚刚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木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外面人的脚步顿了顿,而后那人的声音在黑夜之中轻声传来。
“仙……师兄,”江芙的语气平静,为着称呼微微停了下,“你可入睡了?我有些事想同你商议。”
裴云泽听到自己的心跳剧烈想起,却又强行按耐下来,他缓缓抬眸,竭力叫自己尽量平静。
“不曾入睡。”
他的声音却比他本人更加诚实,飞快便回答道。
裴云泽衣袖下的手指为了自己的莽撞攥紧,却在下一刻,更加诚实的挥出了一道法决,将那木门打开。
吱呀一声,门便开了,江芙轻轻扬眉,虽没说话,却也为了自己的深夜拜访的莽撞而不再担心。
毕竟他也不曾入睡——还在修行。
人家一个渡劫期大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入门的弟子罢了,甚至只是为了她的天赋,想要收徒,所以才对自己如此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