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英俊的脸庞,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
我颤抖着伸出手,试探他的鼻息。
他死了,他是一具尸体。
那口锣,就掉在他的身侧.
下头的火势已蔓延至一人高。
火舌即将吞噬屋檐,我把锣抡下房檐。
随后,我咬紧牙关,纵身跃了下去。
整个春巢宫,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我拖着扭伤的脚连滚带爬,边敲锣边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清坤宫的人闻讯而来,睡眼惺忪的许王后披上外袍,指挥着宫人救火。
火势实在太大,宫女与太监们企图浇熄火焰,却是杯水车薪。
滚滚黑烟熏得我双颊滚烫,一股无力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们三人苦苦追求的七月十七日,最终还是被这场火吞噬了。
现场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许王后身后还跟着一人。
来人双眸寒凉如冰,见了我之后,只是摇头。
是展昭,今天下午,我拜托他潜伏在春巢宫外监看。
他摇头,说明没有可疑的人进来。
纵火的元凶就在春巢宫中。
「你崴脚了?」展昭上前查看我的伤势,「别动,我帮你接回去。」
我向后退了一大步,跌倒在地,双手撑着身子,戒备地看着他。
「关山月。」展昭面色一沉,「你怀疑我,怀疑是我放的火?」
我颤巍巍站起来,冷冷道:「只有你活了,怀疑你很正常。」
「你怎么就断定他们全死了?你活着,我是不是也能怀疑你?」
「你说得对,我没有亲眼见到他们的尸体。你有怀疑我的权利。」
「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你要我在外头监看其他宫的人,我——」
「那你看见什么了?」我打断他,「你能用什么证明,你一直在那儿?」
「我看见了。」他说。我神色一凛,反应过来,赶忙道,「别......」
「王上是只怪物。」展昭道,「我看见了,它不是人。」
我脑中响起一阵轰鸣。
完了,就连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若我活下来,明日能再收集更多的信息。
待我死后,再次开始循环,与他们两个会合。
可我逼着展昭说出了王上的秘密,在毫无遮拦的院中。
现在我确信他是无辜的。但恐怕我们两个,都活不过今夜了。
难道这次循环,仍揭不开元凶的面具,就这样白白地死去?
起码要有些收获,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我看向处于熊熊烈火中的主殿。
里头正是詹王妃的寝宫,她没有出来。
我忽然想起她说过的那段话。
她濒死时的记忆,与我和常宴很不一样。
濒死前夕,我有种奇异的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我们不一样?
该死的,为何我当时没有注意此事呢!
我的注意力全叫这场火给引开了,我只想着规避这场火。
詹王妃的话里有蹊跷,我想亲眼看到她的死状,探查其缘由。
没有时间解释,再等下去,她的尸体就会被大火吞没。
我没有时间多想,一鼓作气,抛下展昭,径直冲进火海里。
许王后与宫人的惊叫声被抛下,我身上的衣物被火燎去。
我听见肌肤在「哔」剥作响,那是我被焚烧的声音。
他爹的!如此根本就没有法子把滚烫的铁板撬开。
光是靠近墙根,就已经烧去我的半条命,我勉强地迈步。
展昭道:「师......山月、嘶......不......」
展昭?为何他跟在我后头?他也来了?
无暇顾及他,我的思绪凌乱如麻。
还有什么能往里瞧的地方?檐顶的瓦?
不,现在已来不及上房顶去了......
我疼得蜷起身子,双脚萎缩,跪伏在地。
眼皮几乎要黏在一块儿,我奋力地眨眼。
我看见了一个洞。
洞。一个极小的洞。
是那些虫子啃食出来的洞!
我瞪大了眼,竭力地将脸往上贴。
血肉被黏连在墙上。而我似乎全身上下都丧失了知觉。
我只晓得往屋内看去。
浓烟熏得我眼泪直流,大颗大颗的泪汹涌而出。我死死地盯着满是浓烟的寝殿.
可实在看不清,如果能更近、更近一点......
「用.......」展昭觉察我的意图。
他伸出蜷曲的手掌,用仅剩的两个指头抽出我鬓间的珠钗。
珠钗被他往那个窄小的洞口中掷去——
我的眼感到一阵刺痛。
来不及细想原因,我用力地睁大眼。
火舌舔舐我的脊背,展昭撑在我身后,替我挡下下落的瓦片。
他闷哼一声,微弱的呼吸化为沉寂,身子像被水冲毁的堤坝,一层层地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