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风月(30)

许文恪这才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凝眉深思的友人。

“顾东望。”他揽过对方的肩膀,“你这样让我很担心啊。”

“嗯?”顾东望疑惑转头。

“如此时候,你还只想着作画那档子事,你这辈子恐怕只能打光棍了,这可怎么办哟——”

话音未落,就被一拳砸在了手臂上。

*

泛黄的册子起了一圈毛边,其上绘制的飞天也已颜色斑驳。

册子旁边铺着一张粗糙的草纸,蘸了墨的狼毫在纸上勾勒线条。

衣裙飞扬、飘带舒卷,草纸上的人手持绢扇、体态轻盈,恍若正飞翔于高天。只是脚下踏着的却不是祥云,而是层层迭迭的水浪。

朱砂、群青、石绿、土黄……顾东望在脑中将画稿填上颜色,熟悉的笛声缓缓响起,一时竟有些痴了。

“顾东望!画好了没有?”粗犷的嗓音骤然闯入,画面与乐曲都消失不见,耳边只有喧闹的谈话声和木板碰撞的声音。

“你这……”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捏起那张草纸,看清了图上的内容后破口大骂。

“让你画关公,你这画的是什么?发春到馆子里发去,别站着茅坑不拉屎!”

说着,他将草纸揉成一团,砸在顾东望脸上。

“瞪着我干什么?不服啊!赶紧去画,误了印书的日子东家饶不了你!”

顾东望碾了碾后槽牙,忍着没有发作,只弯腰将纸团捡了起来。

直起身子,就见那人将自己的册子卷了起来,他怒火中烧,一把扯过对方的手腕。

此人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接着目露精光,扬起书卷作势要动手。

“东望!顾东望!”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入。

急冲冲赶来的许文恪看清眼前之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眉头一凝翻窗而入。

“干什么?想打人吗?”

瘦高男子被他推得不断退后,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新来的?”许文恪居高临下地瞪着那人,然后扯着自己的衣服,“看清了吗?以后再找他的麻烦……”

说着他就抡起了拳头,却被顾东望止住。

“好了,不要在此生事。”

许文恪看了看他,才又换上嬉笑的神色。

“晌午了,该吃饭了,今日发了银饷,咱们去好好吃一顿。”

话音未落,顾东望就被拉出了大门。

味鲜楼内,许文恪与小二说了几样菜品,才去看坐在对面的人。

顾东望小心地将画册抚平、收好,又将草纸一点点展开,放在桌上铺开。

“又在画飞天?呀,好像画的比之前好多了!”

许文恪转过身子来看,忽然眉头一皱:“这个……这脸不是你原来画的样子,倒像是……”

还未说完,画纸就被顾东望急急忙忙地收走迭了起来。

“诶……”许文恪看着他将迭好的纸小心放到怀中,眼睛顿时不怀好意地眯起。

“哎呀——那日才说你要打光棍,怎么这么快就开窍了!”

“快趁热吃吧!”顾东望挟了个馒头塞到对方的嘴里。

许文恪喜滋滋地啃了一大口,声音含糊:“不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教坊可是把睐儿当下任头牌调教的,想再见一次那可谓难于登天。”

“睐儿……”顾东望在心中默念一遍这个名字,瞬间回忆起那日伎人偶然扫过自己的眼神。

眼波流转、明眸善睐,确实是个贴切的名字。

那双眼睛,也确实比画册上飞天的眼睛灵活。

“想什么呢!”许文恪敲了敲他的筷子,“我可没跟你说笑,你知不知道教坊为了捧他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银子?”

顾东望露出疑惑的眼神,许文恪倾身挨近压低了声音说:“别的不提,单是为了让他的水中舞能更好地展示,教坊很早前就开始四处收购水晶了。”

“那可是水晶!”许文恪手指敲着桌子,“比黄金都金贵呢!”

“他们要水晶用来做什么?这舞蹈也用不上水晶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许文恪神秘兮兮地开口,“有消息说,教坊预备在地面上砌一个巨大的池子,四面嵌上巴掌大的水晶,供人欣赏睐儿的水中舞。”

顾东望的脑中瞬间浮起重重景象:自身立在水芯片前,望向池中的婉若游龙的飞天。

一时想得入神,咬了一口的鸡肉就掉了半块在桌上。

“你也觉得离谱吧?”许文恪扬起筷子挟了炒三丝送到嘴边,“所以说,咱们这样的人还是别想了,上次能看到已经是撞大运了。”

顾东望垂眸,忽然问道:“你近来手中可宽裕,能否借我些银子?”

“嗯?”许文恪嚼着嘴里的炒三丝,“你终于决定要离开黄金屋了?要我说你早该离开了,就今天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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