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他听得真真切切,许泰不仅懈怠军情,还畏罪自杀。
那封血书如何能作得证据!
而许云程充军流放。
周锁命人带来许云程,他一夜未睡,此时双眼干涩非常,清晨的日光毫不客气地照射在他的眼上,双手同昨日一样无法动弹,他只得眯着眼睛。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更不知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许泰的尸身已经摆在前院,凡是院中的人几乎都看着许云程踉跄地走来,押着他的驿卒抬起脚朝他的小腿上狠踹一脚。
许云程还没反应过来,一阵刺痛顷刻间传遍全身,激得他变得清醒。
一旁的驿卒中有位年纪稍大的中年人,眼神充满担忧地望着许云程。
高贞对使者介绍白布盖着的是许泰,跪着的是许云程。
“……许泰畏罪已死,其子充军流放。”宋裕敬重复一遍诏令的内容,满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唯有许云程对着那块白布呆愣在那儿。
畏罪,已死,充军,流放……
许云程难以置信,一月前父亲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是什么公务能让人把命都丢了。
他突然抬头,满院地搜寻,父亲定是和他开了个玩笑,用来惩罚他不懂事,常常惹祸。他多希望父亲从人群里走到他面前,将他从地上牵起来,带他回家,他发誓,就算打得再疼,他也不气不闹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周身安静得可怕,他们一个个正站在自己身前审判罪人一样地审判他。
是陈伯!
许云程兀地从地上站起,却被驿卒给压了下来,他的小腿又遭到狠狠一踹,驿卒钳制着他的双臂,这回比刚才疼多了。
周锁上前一把掀开白布,一股恶臭席卷开来,在场的人纷纷捂住口鼻,窃窃私语的“嗡嗡”声传进许云程的耳里。
是爹吗?许云程想,难道爹真的死了?
第33章
许云程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这具尸体烧得不成样子。爹的头发在哪儿、眼睛在哪儿、嘴巴在哪儿,他通通辨认不清。
他仿佛听到了父亲葬身火海的挣扎嘶吼,求生无措,又希望谭普他们做得再狠些,死后焚尸,如此就不必再承受地狱般烈火灼烧的痛苦。
瞒了这么久,还找人看守,原来父亲的尸身一直停放在义庄。
此等画面加上味道,让一些人忍不住的反胃,更是看见许云程的手抚上尸体的双手,便再也顾不得失态,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这不对!
父亲左手的尾指应是有些弯曲的,这是多年前受伤所致,而这双手没有任何弯曲的痕迹。
“这不是我爹……”许云程摇着头喃喃自语,随即大喊,“这不是我爹!”
使者转头看向高贞,好似在说不管如何需尽快结案,他好回京复命。
高贞向一旁的谭普示意,谭普随即让人将许云程带下去。
许云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开身上的钳制,冲到使者面前揪着衣角跪下喊道:“他不是我爹,我爹是被冤枉的!”许云程指着谭普等人的方向继续说,“我爹左手受过伤,尾指是弯的,是他们!他们随便找了个人替了我爹!求相公明鉴!”
使者看着对方那不干净的双手,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想甩开,但是被抓得实在太紧了。
徐遗见状,回忆起查看尸体的细节,正是这双手让他疑惑。若尸体是假冒的,那真的许泰又在哪呢。
他正要迈开腿就被宋裕敬拦了下来:“有高副使在,主事还是好生看着吧。”
曹远大惊,指着许云程的鼻子骂道:“许云程!许泰的罪责证据确凿,圣旨已下,你还想抵赖不成,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许云程像发了疯似的,一个箭步冲到曹远身前,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就被一拳给打趴下。脖子旁突然多了两杆长枪,腹部也传来一阵剧痛,刚才那一拳打得可真结实。
他右手艰难地摸到痛处,竟摸到了一颗石子,他揣紧后双眼瞄准曹远的方向,然后扔去。
石子偏了,滚落在徐遗的脚边。
许云程失声大笑,又上来一个士兵,将他的双手摊开掰到前面。
徐遗看见他的右手掌心有一颗小痣。
谭普平静的脸上浮上一层阴贽的神情,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此事就差一步便成功了。
他偏头观察着使者的表情,若是在这节骨眼里败在许云程这小子身上,那么这一月以来的殚精竭虑和心血都白费了,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幸好,目前看来,许云程不过是在孤军奋战罢了。周锁收到谭普的眼神示意,想要强行把许云程拖下去。
“拿开你的脏手!”许云程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