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驿卒把他扔进去后,许云程总算觉得自由些,活动下四肢,也不知那驿卒哪来的力气,狠狠钳着他的双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放我出去!你们这是囚禁!”许云程踹着刚被关上的门大喊道。
周锁本来不愿理会他,但是为了保证驿丞他们今晚能睡个好觉,还是转身对许云程提醒道:“我劝你安分些,别把门砸得太响,以免冲撞了相公们的清静。”
许云程整个人紧紧贴在门上,企图透过薄薄的窗纸看清周锁,却什么也看不清,他心中越发愤怒。手指死死抓着门框使劲地推拉,还是打不开,这道门已经从外头锁死了。
平时这驿站他进出轻松,来无影去无踪的,谁知如今落在这样一间破屋子里出不去了。
许云程放弃了,他靠着门板坐下来,思考着为什么发现自己闯进值房后,不去见曹远和谭普,反而将自己关了起来,又要关多久?等父亲回来再把他放出来吗?可是父亲呢,究竟去哪儿了?为什么值房里找不到递送记录的册子……
人一旦在黑暗的环境里待得时间越长内心就越不安,许云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轻轻抚摸着它。这枚玉佩只有一半,所雕的形状在南赵也是不多见的,这是他娘亲的遗物,爹要他时刻戴在身上。
每次被爹罚了感觉到委屈或是心中不安,他都会拿出来,抚摸着它,就像是记忆中娘亲的手掌轻轻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一样。
许云程索性闭上眼睛,他不困,脑海里时不时设想父亲安危如何,真如陈伯说的出公务了,还是……失踪了?
第32章
徐遗还未敲响高贞的房门,里头就传来一阵笑声,他进去时,瞧见曹远、谭普和宋裕敬都在,四人齐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套上好的茶盏。
茶盏里已经盛满了茶汤,汤色白,茶沫咬着盏身,与盏的颜色呈现出一黑一白来,哪怕是在跳动昏暗的烛火下也能品出其中韵味,这样一副点茶的功夫竟还能在茶亭县见到。
徐遗将紧贴腕口的条陈又送回袖中,看来今夜是拿不出来了。
待徐遗坐下,谭普又招呼着重新给徐遗做碗茶:“来人,快给徐主事做碗新茶来,不过用的是乡下自产的茶叶,比不上庐陵的,徐主事不要嫌弃的好。”
“多谢好意,不必了。”徐遗淡淡道,转而又问高贞,“不知副使叫下官来,有何要事?”
“许泰一案查了多日,已有些眉目,徐主事如何决断?”高贞回道。
徐遗闻言坐直身子,想了一会才说:“自是不敢,将此案始末查出,如何决断应交由官家。目前尚有一点,下官却怎么也想不通。”徐遗双眼扫视了一遍曹远和谭普两人,接着说,“下官问过和许泰相交的人,都说他秉性纯良,从不与人结仇。而他的血书却说,与曹驿丞有怨,为了报复,才选择误送军报。”
此时,屋内极其安静,曹远双手紧紧交握着,心中是又慌又乱。
高贞:“继续说。”
徐遗:“在我朝邮驿制度里,涉及军事情报的信件,各驿站当以此为先,若误了大事,违者处以死罪,家人以连坐处置。许泰是老铺兵,这一点不会不知道,却还在血书里为儿子求情,岂不是痴人说梦。”
高贞:“许泰尸身可有异常?”
徐遗重新皱起眉头,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回道:“线索到这就断了,无法证明血书的布料来自许泰。”
谭普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脑子正猜侧徐遗接下来会问什么。
“曹驿丞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徐遗似笑非笑地看向曹远。
曹远则是傻愣了一刻,随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下官,下官确实是在檐下发现血书的呀!”
谭普一听,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谁问你这个了,说说你和许泰是怎么回事。”宋裕敬说道。
“许是,许是下官不给许泰涨月俸,他怀恨在心?可下官明确说了是暂时的,后来还是涨了呀!”曹远着急地唤人把财务记册拿来,上面清楚记着许泰三年前开始月俸就涨了几贯钱,在这之前还预支过好几月的月俸,似乎在着急用钱。
徐遗摩梭着手指,就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他怎么想都觉得牵强。
“那时许泰家中发生了什么?”徐遗再问。
“这下官就不知了。”
宋裕敬手一挥:“你先起来吧。”
曹远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坐下,眼睛却是不敢瞧徐遗方向。
宋裕敬见刚才气氛紧张,出来打岔:“会不会就是许泰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人嘛,被仇恨蒙蔽难免会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