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似乎将其称呼为“医院”。
然而这对于常年浸泡在液体里的黑蝶侍来说,这无疑是牢笼。
夜间的医院由蛛丝组成牢不可破的防线网,唯一的办法是暴力破开门板,然后将从总舰上带下来的【恢复蜜露】喂给妈妈。
恢复蜜露具有快速治愈和修复伤痕的功效,加速破损的内脏器官复合,副作用是推进蜕皮过程,可能会导致妈妈变得敏感脆弱而暴怒,从而撕咬他的肉/体,迅速成为完美虫母。
但黑蝶侍对死亡并不存在恐惧心理,事实上,他是一具机械。
一具完美的、只为服侍妈妈而生的机械虫族,他的脑干细胞由电子零件替代,他的脑域精神力由不短路的芯片构造,他每一个外骨骼器官鳞翅、每一道血管脉络,都由虫族最精密的武器大师设计组成,只有一种方式可以导致他的死亡,就是妈妈不再爱他。
没有爱,他什么都不是。
只是一堆废弃的钢铁碎片。
黑蝶侍垂下眼睛,愚钝的情感神经在提醒他:醒醒吧,妈妈从来没有说过爱你,妈妈甚至都不知道你的模样,你在自作多情什么?你真是个贱虫。
…………
不,不是这样的。
妈妈爱他,妈妈一定爱他!!
如果妈妈不爱他……
那他就只能去死。
黑蝶侍目光深沉如水,缓缓推开“牢笼”,却意外闻到了同族的气味,顿时竖起了四根触须!
金发的血漪蝶族守候着妈妈,他趴在妈妈身侧酣睡,手指勾着妈妈纤细的手臂,十分不知羞耻……
他难道不知道,对蝶族而言,翅膀的鳞翅层是最隐私的部位吗?
可他却将刺目的血红色完全显露在妈妈面前!
黑蝶侍目光失神,心脏如同碎裂一般疼痛!
妈妈…只有我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健康的生命体征…你为什么要爱上别的虫?为什么要允许他在你身畔酣睡?
……
“陌生的虫,想要来一针虚空剂吗?”
梅察觉到陌生雄性的靠近,猝然睁眼,冷漠地回眸,“净化你的心灵,摆脱精神上的压力和恐惧,当你变回一个软弱无能的小虫卵,你就可以靠近这里了。”
黑蝶侍从黑雾里走来,就在梅以为这位身材190、黑白色舰队司令官制服、戴着黑色漆皮防触电手套的英俊雄虫会与他展开激烈的搏斗时,黑蝶侍却单膝跪在诺蓝身前。
梅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然而他没有想过,黑蝶侍却称呼诺蓝为:“妈妈。”
……
……
妈妈?
妈妈?
梅整个蝶都愣在原地,他眼睁睁看着黑蝶侍蜕下鳞翅外的膜层,将黑色的蝶羽露出,这是蝶族的最高礼仪,意味着臣服,没有任何一只高等种蝶会轻易在陌生雌虫面前暴露鳞翅,除了在妈妈面前。
妈妈…一个多么陌生的词汇,梦想了无数遍的、无数年的“妈妈”,居然就在眼前?
梅猛的将黑蝶侍拽起来,黑蝶侍平静地与他对视,两位同样高挑俊朗的雄虫竖起触须,腹部环节紧绷,从黑蝶侍侧脸开始出现皮肤皲裂,而梅秀美的脸庞则浮现恐怖的虫化口器。
“你说他是谁?”
梅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你管谁叫妈妈?”
“这只蜜蜂,是我的妈妈。”
黑蝶侍平静而沉稳的说,他攥住梅的手腕强行按压下去,重复一遍:“这个低等种,是我的妈妈,虫族只有一位尊贵的雌性虫族能够被称之为妈妈。”
梅猩红的双眸瞬间闪烁,他放开黑蝶侍的领子,难以置信地看向诺蓝。
…他并不知道此刻他眼睛里的不甘和委屈有多么浓重,他只想质问诺蓝,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在诺蓝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可是…
不能问啊,问了的话,貌似就变成了滑稽的小丑,在妈妈心里,他就变成了令虫厌恶的、自私的雄虫。
梅失魂落魄地坐在诺蓝身边,诺蓝却因为床板的震动而睁开了眼睛。
“……梅队长,你为什么在伤心?”
诺蓝纯净而柔软的眼神望着他,梅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无法想象虫母就躺在他身前,而他要保持该死的、蠢货一样的无知,把可爱的妈妈当成低劣的低等种!
诺蓝伸出手,梅的脸颊不自觉地贴过去,因为这个角度看不见跪在地上的黑蝶侍。
虫母温柔的手掌散发着淡淡的温度,梅无法感知到自己在流眼泪,但无疑,妈妈的安慰令他心安,惶惶不安的心脏终于找到生命的意义,“……我在担心你的安全。”
梅扯了个谎,不自觉地躲避着诺蓝的眼睛。
“梅队长,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