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讥讽的表情扎进眼底,明明比这更恶毒的话,万山朗都听了不知道多少,但这次他的脸上竟出现了短暂空白。
原本他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主,不明就里被吼了一通,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他点了点头,“……行,我莽夫。”
万山朗不再看他,上前把裴行川的手机放茶几上,掏出房卡也丢边上。
裴行川沉默地半低着头,看他放完东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转角,“砰!”地一声甩上门。
屋里重新陷入冷清,安静到只剩中央空调的冷风声,吹得整个房间像在极地,仿佛不曾有人来过。他重新把脸埋进掌心,几乎是泄愤般紧紧按着眼睛,呼吸声很不稳,似风中秋叶一般。
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动,好一会儿,裴行川慢慢起身,长直的睫毛平静垂着,朝卧室慢慢走去。
就在他搭上门把手时,突然,门口传来敲门声。
裴行川身形微顿,回头看向玄关。敲门声还在继续,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意思。
可能是李思,也可能是酒店的人。裴行川喉结滚了滚,应了声“来了”。
照理说裴行川开门前应该先看一眼可视门铃,防止是私生找到这里来了。可他心神不定的,竟然忘了这一出。
随着防盗门被一点点推开,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外面的人好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拉开,闯了进去。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带起的热风从门外呼啸灌了进来,扑了个满怀。裴行川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向男人,错愕地看到他直奔客厅,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自己的餐桌前,拆开提来的两个外卖保温袋开始摆菜。
“……你”“你什么你。”
万山朗忙里抽闲瞪了那呆住的人一眼,把一双筷子摆在旁边,“我这次是敲的门,你满意了吧,死瘸子。乐意走,你就多走两步!”
“……我”“我什么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就仗着你有几个臭钱使劲窝里横吧!我都不稀得说你。”
“万山朗!”
“干吗!”万山朗端着莲藕排骨汤附带的一盒香菜碎,“吃不吃香菜?”
“……”
裴行川瞪着他,两人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盒香菜碎。
这诡异的氛围,终叫人绷不住冷脸。他张了张嘴,咽下了原本的疑问,不自在地说了句:
“吃。”
“有品。”
万山朗将整盒香菜倒入汤里,随口问:“上次跟我妈电话里说你不吃鱼虾,为什么啊,还有别的忌口吗?”
“……看到它们觉得恶心反胃。”
裴行川关上门,走到餐桌边,看着清淡的四菜一汤和两碗米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专门上来找我吃饭?”
“不然呢。你还想干吗。”万山朗顿时警觉,斥道:“你想都别想!”
“……”裴行川觉得自己就是多余问。
“你给我等着。”他说:“你最好祈求你恢复记忆时,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了。”
“?记得又怎样。”
目送他坐下,万山朗不经意地朝旁边瞟了眼,等着裴行川半信半疑地端起汤喝了口,他才得逞地勾了勾嘴角,从袋子里拿出一沓皱皱巴巴,破破烂烂的剧本,拍在桌上,“吃完饭,教我演戏。”
裴行川面无表情放下碗,起身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按回了椅子上。
“你还是去买个丝袜套头上抢银行来得实在。”
“我不,我就要你教。”
万山朗耍无赖道:“猜猜你喝了谁的汤?”
“无赖。”
“猜对啦!”
裴行川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破罐子破摔端起汤继续吃饭。过了会儿,还是觉得被下了面子,忍不住内涵了句:
“但凡你当初是现在这个不要脸的样子,我们可能都不会在一起七年。”
完全延续了高中时期气死人不偿命的死样,就一不成熟的臭屁幼稚鬼。
“啊?”经他一提,万山朗又想起了赵小小口中的那个自己。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行川,十分敏感地问:“我以前啥样?”
闻言,裴行川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淡声道:“……就挺正常的,没现在这么跳脱。”
他初三时,跟家人一起搬进了高档别墅区晴庄。偌大的一片地界儿,只零星住着几户人家。裴行川对那户独栋庄园印象很深,因为他偶尔会在晚上出去散步时,看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从那里面翻墙爬出来。
后来那个人在高中时成了他的同桌,裴行川才知道他的名字是万山朗。
再往后,知道他家里出事后,裴行川看到那座复古华贵的别墅外墙上,被喷满了“不得好死”“出门被车撞”之类的诅咒。那段时间总有一群人蹲守在小区、学校外,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辆从里面出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