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抬手擦拭嘴角,怔怔看着染血的手背,血竟是紫红色的。
看来情势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乐观。
他转头对上秦烟含泪的眸子,用拇指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阿馥,你别怕。”
秦烟的泪眼中凝出怨恨,“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对你下的手。”
她的眼神刺得李奇心头一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温声哄,“阿馥!没事的,不要怕。”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敢给她承诺什么。
秦烟意识到了,她仰起脸,紧紧揪着李奇的领口,“你指天发誓,你不会抛下我。”
“阿馥”,李奇琥珀色眸子中溢出沉痛。
秦烟双眼含泪,步步紧逼,“你发誓,你不会抛下我。”
她眼底的绝望越来越盛,“你说啊!”
李奇轻轻勾住她的腰肢,低下头,吻去她的眼泪,眼泪原本苦中带涩,他却发觉,他什么味道都没有品出来。
“阿馥,我答应你,我会努力陪你久一点,好不好?”
秦烟摇摇头,“你娶我的时候,你怎么承诺我的?你说一世一双,白首相携。可是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她踮起脚摸了摸李奇的头发,“你看,还是满头青丝呢。”
大婚当夜的誓言,他从未忘记过,他信誓旦旦一定能做到一世一双,却忽略了白首相携,并非他能做主。
他不忍再看她的眼睛,一把将她的头按进怀里,狠狠心,“阿馥,我会一直陪着你,别害怕。”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她的全心全意,一直觉得日子还长,将来夫妻二人同心同德,能够一起抚育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他还盼着耀儿独当一面的那一日,他便可以卸下这皇权桎梏,带她游历天下,再不问世事纷争。
秦烟在他怀里哭了一会儿,直到眼泪浸湿了他的里衣,她才离开他的怀抱,抬手擦眼睛。
哭无济于事,她要快点找到解药。
李奇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脏隐隐作痛,他不想在这时候给她压力,但他不知道后面他会不会动不动就陷入昏迷。
他拉她在圆桌旁坐下,“若是为了帮齐王,不必非得置我于死地。”
秦烟用力抬了抬红肿的眼皮。
李奇执起她的手掌,轻轻握住。
“一面是王家,一面是李家,我知道你很难抉择。但阿馥,耀儿是你的亲骨肉,过了下月生辰,也不过才九岁,到底还是个孩子。若……我是说如果,我挺不过这难关,太尉便会以辅佐幼帝的名义架空他的权力,让他成为一个傀儡皇帝。若来日,太尉起了取李家代之的反心,即便不杀耀儿,为求心安,也会将他拘禁起来,他绝不会看在骨肉相连,就冒这个险。”
他用另一手摸了摸她尚还平坦的腹部,“若是个女儿,耀儿便是我唯一的儿子。”
秦烟垂下眼皮,李奇有些不安,用力握一下她的手掌。
“阿馥,这江山,是先祖披荆斩棘得来的,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不要让我成为李家的罪人。”
秦烟一直不说话,李奇心里忐忑起来。
他高声唤康立群,康立群就守在门口,闻声忙不迭赶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取空白锦帛和玉玺来。”
康立群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双目含泪,轻唤,“陛下!”
李奇叹一口气,“去吧!你知道朕要做什么。”
康立群抬起袖子擦擦眼角,“诶”了一声,退了出去。
康立群去取锦帛玉玺的间隙,秦烟一句话也没说,李奇一直握着她的手。
过了许久,康立群回来了。
其实他离开得并不久,只是李奇心中煎熬,才觉得他去了许久。
康立群将锦帛摊开铺在靠窗的桌案上。
窗外,一株春桃绽满了粉红花苞,春天已经来了。
李奇用力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秦烟,狠心松了她的手,起身来到桌案前,康立群已研好墨汁,侍立一旁。
第一封是封后诏书。
“太尉义女秦烟,其性纯良,慈惠爱民,有母仪天下之姿。朕仰承天意,俯顺舆情,特册封为皇后,正位中宫。主六宫之事,母仪天下。望其敬慎威仪,以承宗庙,表正掖庭,永绥福履,茂衍嘉祺。”
第二封诏书,恩准王太尉辞官归隐,迁居洛阳养老。
第三封李奇只写到一半,康立群便不忍再看,偏过头,偷偷抹泪。
“朕以眇躬,嗣承大统,夙夜忧勤,不敢怠荒。今朕疾大渐,恐不久于人世。长子李耀,仁孝聪慧,堪当大任,着即继承皇位。望诸臣辅佐新君,保我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