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到来,有人欢喜,有人绝望。
魏雪琼脸上绽出喜色。
“陛下!”
李奇走近时看了眼那名太监,又看了眼容湘,“容女史如何在这里?”
容湘没答话。
秦烟走过去,挡在容湘身前,“这么快就下朝了?我以为今日会耽误很久。”
李奇的眼神意味不明,“担忧耀儿的安危,发现你没在旁边陪着,找宫人一问,才知道你在宸光殿。”
“我擅自绑了你的小青梅,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秦烟言语里含着娇嗔之意,像是在和李奇撒娇一样。
李奇看清楚了她眼底深处的冷意,知晓了她的决绝。
他垂眸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魏雪琼,相识数载,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
魏雪琼等得就是这一眼。
“怀冰,我死不足惜,阿文想必也等我多时了,但我家人,求你放过他们。”
“阿文”,李奇呓语般重复,“难为你还记得他。”
魏雪琼心里惊了一下。
她硬着头皮装下去,“他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会忘记?”
李奇暗自攥紧手指,慢慢向她靠近。
“雪琼,你也承认这世上没有谁能比阿文对你更好了,是吗?”
魏雪琼目光闪烁,昔日与阿文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划过脑海。
她的手镯掉进了大水缸里,阿文伸手捞不到,又不忍砸坏水缸,只好跳进缸里去捞。
寒冬腊月,那水冰冷刺骨,他拖着病骨忍着寒冷也要帮她捞起那只镯子,只因她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镯子。
她痴痴笑起来,“是啊,如果你对我,能有他对我一半好,我死也知足了。”
“刚刚我见了法恩寺的主持,圆觉大师,你应该还记得吧!”
魏雪琼凝视他良久,点点头,“自然记得。”
“圆觉大师告诉了我一件事,我不想猜,想要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什么呀?”魏雪琼微微仰起脸,脸上泛起少女般的天真,仿佛回到了六岁那年,无忧无虑的少女岁月。
“阿文死的前一日,圆觉大师看见你同一名男子说话,他见那男子眉眼间泛着凶戾之色,怕你有危险,想过去将你拉走,不小心听见了你们之间的谈话。”
魏雪琼“嗯”了一声,脸上仍有笑意,“他听见了什么?”
“他听见,那男人问你可知道长期寄住在寺里的那名少年长什么模样。”
魏雪琼又“嗯”了一声,“然后呢?”
李奇隐忍道,“你告诉那个男人,寺庙里其实有两个少年,长得很像,一不小心就会认错,剩下的,还要我继续说么?”
“不必了,我没忘记。”
她早就注意到了那男人衣角上的血,那年她才九岁,便已经猜出了那男人的来意。
她告诉那个男人,两个少年,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另一个是大户人家里奶娘的孩子,其实也不难区分,大户人家的少爷,手腕上有青色的胎记。
李奇看着她,手不受控地抖起来。
“为什么?”
魏雪琼眼里凝起泪意,却无悔意。
她的沉默耗尽了李奇最后一丝理智,眼底蒙上骇人血色。
“他这么喜欢你,你想当王妃,还怕他不会成全你吗?为什么这么狠?”
“为什么?”魏雪琼仰起脸,笑出了声,“后宫的风波从未止息,十皇子回宫多少人盯着?你以为你们长得像,便不会被人揭穿了?我凭什么要跟着他冒这个险?就让你继续当皇子不就好了。”
顿了顿,她又道,“况且,我想当王妃,还需要他来成全吗?”
“竟是为这个理由。”
李奇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昔日三人嬉笑打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李奇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告诉阿文他一定能够活下去时,阿文那双亮若晨星的眸子。
除了李奇与魏雪琼,秦烟是现场唯一一个知晓三人往事的人。
李奇求了十余年的真相,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魏雪琼的最后一丝希望,是被李奇掐灭的。
人之将死,便什么都勘破了。
这求而不得的一世,太不值得。
她凄然地笑了。
“我最怀念第一次见到的你,那时候我就在想,好可怜啊,孤孤单单的,我去跟他一起玩儿吧,这样,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鲜血从唇角缓缓淌下,红得刺眼。
魏夫人感觉头发沾到了黏黏腻腻的液体,仰起脸,瞳孔骤然涣散。
嘴里呢喃着女儿的乳名,不顾一切地支起身子,同再无声息的魏雪琼脸贴脸,“女儿,怎么了,把眼睛睁开,不要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