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够了!”陈应阑反身推到李谨丞,压到他身上,冰冷的甲胄紧贴着自己的衣服,他和李谨丞互相掐着脖颈,语气愤慨,“你以为我不想安宁吗?帮我报仇是你一意孤行,固执要陪我去,本来杀掉解时臣和裴念唐,我和傅旻我们二人足以,是你自己偏要去的!”
“——可是整个衢州城,只剩我一个人了!”李谨丞说完,接着气喘吁吁地道,“你的身边曾出现过陈自寒,接着是韩轲,现在是我、李谨丞每个人都在为了你而将自己堕入厄运之中,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你报仇,帮你渡化,可你呢?”
提到“陈自寒”和“韩轲”,陈应阑的手渐渐松了力气,陈家的灭门和自己脱不开干系,韩轲的死也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北明势单力薄,形单影只——失去了中央权力,地方权力又被厥缁搅乱,又被“梧塘”误局,逐渐衰弱,现在拿得出手的节度使已经不多了。
李谨丞说的无错,自从天顺十五年年末,自己下定决心不再在甘州营当影卫,只身跟随着自己的兄长前往晏都,结识韩轲,又随着韩轲一路南下,到了临安。却又失了约定,辗转又回到漠北,然还没安稳多久,索命门就把陈家灭门。
这一切的所有,抽丝剥茧开来,都有着和自己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李谨丞温热的眼泪流到衣领处,陈应阑没来由的慌了。
他一遍又一遍说着:“陈应阑,整个衢州城,只剩我一个人了!”
直到哭到失去了力气,他默默松开力道,双手垂下,他道:“陈应阑,你走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陈应阑闻言,缓缓地站起身,他摇摇晃晃地起来,带着迷茫的目光看着自己,而后他缓缓开口:“这是你说的——好,那我走。”
他默默地牵起一旁的马匹,带着傅旻离开了这座空城。李谨丞坐在地上,看着陈应阑渐行渐远的身影,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就不该遇见你。”李谨丞说完站起身,尽一个衢州节度使的担当和职责,他驾起马,对着那些悬挂在城门处的衢州府官员的头颅,卸下自己的甲胄和头盔,将甲胄放在地面,将头盔放在胸前,跪下自己的身段——这是李谨丞一生第一次妥协。
他跪下,带着满腔痛苦,道:“对不起。”
他起身,抱着头盔,带着满腔痛苦,道:“对不起。”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跪下起身,直到日薄西山,李谨丞才堪堪地打马进过这座空城。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格外熟悉,也无比温馨,而这些温暖的片段全都残存在他们的记忆之中。他看着满城堆叠的尸体,干涸冰冷的血液,行过衢州府前,他将马匹拴在木桩上,看着满目疮痍、破烂不堪的府邸,金银财产、珠宝琉璃都被抢劫走,唯有这些烧成灰的断壁残垣,才得以证明衢州城曾经繁华一时过。
至于以后,李谨丞又该何去何从,恐怕连李谨丞自己都不知道。
至于以后,李谨丞又该何去何从,恐怕连李谨丞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一件事情自己不知道,李谨丞走进衢州府内,抬起手抚摸过这些断壁残垣,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悲哀地道:“所谓的天顺年间,天不祥,地不顺,众生皆苦,万物堕厄。”
话语罢了,他挥起长刀,划向了自己的脖颈。
夕阳染着血红,最终成为了天上那多了一抹的鲜红。
第56章
漠北, 黄沙浩浩,羁旅穷穷。
车马停在漠北和厥缁的交界处。此时外面刮起大风, 黄沙被风吹起,浩浩荡荡的,似乎要将车马推翻。
小官冒着漫天风沙步履匆匆地赶来,萧太后看了一眼小官,没有开口,她在静静地等待小官带来的消息。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则消息一定是厥缁派出那一小队兵马前往衢州城一事。
“如何?”见小官不说话, 萧太后微蹙起眉头,她有些烦躁了。
小官立刻跪下身段, 颤颤巍巍地道:“叱罗焘所带的兵马将衢州城洗劫一空, 连带着衢州府的所有人。李谨丞身为衢州节度使耽搁时辰赶到, 见到衢州沦为空城,也在衢州府内自杀了。”
萧太后闻言,手掌握拳,狠狠地砸在皮质的坐垫上, 她道:“不是说好只是洗劫衢州府吗?叱罗焘怎么办事的,为何要把衢州城洗劫一空?”
小官补充道:“据叱罗焘说, 是因为衢州城的守城官兵阻拦,所以......既要作恶, 那就作恶彻底一些。”
“你这样让百姓们怎么想?”萧太后的脸阴沉下来, 语气也充满气愤, “如果第一步就失去了民心, 那就算日后能称霸中原、并吞北明又如何?农名起义、造反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到头来还是个短命朝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