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刚擦黑,齐军主力却来攻流岩。假扮你的人,和那姓王的假意指挥,却趁乱放下吊桥,打开瓮城和主城门,放进了敌人。
我军呈败势,我决定弃城撤向展崇关,同时命奇林的守军略做抵抗,之后也撤退。因为,一旦失去流岩,小城奇林失守只是时间问题,不如保存实力。”
“真是一败涂地。”楚翊愤恨地攥紧茶盏。
“我有错。”吴霜声音嘶哑,脸色有些灰败,眼圈下浮着两团乌云,“自九叔失踪,父亲病倒,我就开始心慌。几次去峡谷寻你,都在半途被齐军逼退。昨夜更是乱了方寸,指挥不当。”
楚翊摆摆手,扯出一丝笑,让她别自责。
“虽然丢了城池,但兵力损失不大。不如,我们整军打回去!”吴霜一拳捶在桌案,霍然起身。
“打不了,不打了。”楚翊神色凝重,做出决定,“咽下这口气,就此歇战止损,不再投入更多。”
“那……我与你同回顺都,向皇上请罪,跟百官解释。”
“责任不在你。”楚翊示意她坐下,“我不突然失踪,也不会让齐军有机可乘。皆因我瞎了眼,错信于人。”
说到这,他哽了一下。
他合起双目,攥紧双拳,吐露实情:“你不是好奇,你九婶怎么看待两国战事吗?叶小五就是你九婶,他背叛了我。”
吴霜难以置信。
楚翊扼要地讲了讲,这离奇曲折的挨千刀的姻缘。侄媳妇的嘴就没合拢过,吃面条似的一口接一口地吸溜空气。
“不说了,都过去了。”楚翊黯然垂眸,嘴角挂着苦笑,“你气色很差,快去休息。”
“你路过那片山坡了吗?”吴霜轻声问。
楚翊点点头。
“昨夜匆匆经过,来不及停留。”吴霜那因疲惫而泛红的双眼更红,流出怀恋,“从前,我常独自去那。带一壶酒,喝一半,洒一半。有时,还会过夜。夜里起风了,草沙沙地响,像他在跟我说话。”
她深深地呼吸,吞回哽咽,“以后不敢去了,怕他骂我,指挥不当。”
“要骂,也是骂他九叔我。”楚翊轻快地自嘲,“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跟他说,天下最蠢的计谋,就是美人计,傻子才会陷进去。”
他将侄媳妇赶去休息,随后命随员拿来近日的信函,廷寄和邸报。
先读了李青禾的信。
李青禾仍作为钦差在外助推新政,他听闻展崇关附近某县知县出缺,想举荐一个年轻县丞补缺。那人姓周,虽是举人出身,但聪慧务实,在推行新政时帮了他大忙。
楚翊悬笔思忖半晌,在回信中命李青禾阅信之后,即刻动身回都。自己此番折戟,还要靠新政的功绩来缓和局面。
封好信,派人送出,楚翊又提笔。
第二封,是发给政事堂的钧旨。先命周县丞补缺,又自降为郡王,罚俸三年。在百官发出责难质疑之前,尽可能堵住众口。
第三封,是呈给皇帝的密折。当然,吴正英也会看到。
他先以冷静而惨痛的笔触,陈述少年英才的舅舅为国捐躯。随后写道,自己在整顿好撤到展崇关一带的十几万兵马之后,将尽快动身,回朝请罪。
第四封,是给养母的弟弟,吏部尚书袁鹏的密信。
楚翊请袁鹏牵头,以新政在各地落定、初见成效为由,进行一轮全国官吏的考课。依据执政能力,予以升降赏罚。当百官有事可忙,陷入焦虑,便顾不上质疑铩羽的摄政王。
落下最后一笔,楚翊靠在椅背,长舒一口气。愣了一会儿,才以火漆封缄。他现在能做的,是将这一场败仗的影响降到最低。
一滴泪,落在案牍。
“四舅,对不起,我不得不以你的死,来博取皇上的体谅。他年纪小,容易心软……”
他伏案低泣,猛然抬起赤红欲燃的双眸,高喝道:“来人!把于章远,宋卓和司贤这三个人带来!”
不多时,顶级细作麾下的三个小细作,来到楚翊跟前。
不,应该叫三个大细作。自从随叶小五“嫁”入宁王府,一个个光吃饭不干活,养得虎背熊腰一身膘。此刻,正用清澈而懵懂的目光端详楚翊。
“九爷,出什么事了?王妃呢?”于章远觉察到不妙,小心赔笑,“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跟着撤过来了。”
楚翊缓缓靠向椅背,眼神阴冷,死死盯着他们:“叶小五,他到底叫什么?”
三人同时咬了咬牙,互相交换眼色。
宋卓一屁股坐地上,说不舒服,于章远和司贤架着他往外走,越走越快。楚翊一声令下,三人被拦了回来。
“他背叛了我,他的底细我全知道了,只是不知他叫什么。”楚翊关起门,在三人面前踱步,冷冷斜睨着他们可憎的脸,“告诉我,否则别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