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哥哥是否也因为同样的原因才一直拒绝她,总之当她微笑着转身离去的时候,望着她美丽的背影,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她说她恨亚伦。
亚伦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如此痛恨?
那天晚上我赶去找亚伦,出乎意料他竟然喝得酩酊大醉。
“我正想去找你呢,来来来,”亚伦靠在椅背上,含混不清地招呼我,“来陪我喝一杯!”
我接过酒,兜头浇他脸上,随手扔了杯子:“爱嘉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亚伦愣了一下,抹了把脸上的酒,悠然笑道:“这么好的月色,我们可以先不提她……”
我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这个男人。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严厉,亚伦沉默半晌,突然一笑,说:“我想起一个故事来,你愿意听我说说吗?”
“什么故事?”
“哦,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知道,我真是喝了不少。”
亚伦笑着,低头又喝了口酒,举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差不多是八年前吧,帝都有个刚刚从军的年轻贵族子弟,因为打仗不怕死,立了不少战功,所以很被上司赏识,两人渐渐成了至交好友。”
他顿了顿,没有抬头,盯着月光下青白的石头桌面。
“有一天他的朋友说:‘我有个妹妹,今年十五岁了,长得非常漂亮,我觉得她脾气跟你很合,你愿意上我家去看看她吗?’这个年轻人去了朋友家,装作在庭院中喝酒,实际上却在偷偷看朋友的妹妹走过长廊。那个女孩子穿着雪白的长袍,微笑温柔得就像那一年的春风一样,年轻人只看了一眼,从此就再也没有忘记过。”
“但是女孩子当年只有十四岁,年轻人便和朋友约定,三年后上门提亲。正巧当时北疆打仗,他便被派去了边疆。”
“很快三年过去,北疆战事结束,年轻人刚打算回帝都提亲,他那个朋友却突然快马加鞭送来了千里密信。信中说他们的父亲正密谋造反,不愿背叛帝国,也为了整个家族的朋友,问那年轻人还愿不愿意上门提亲,赶在父亲造反前把妹妹娶走?”
“那人收信当晚便起程,千里孤骑赶往帝都,迢迢万里行程只用了半个月,跑死了八匹马才跑回帝都。迎接他的是将军府上满门缟素,别人告诉他说,这家的姑娘急病死了,这姑娘的父亲不知道什么事得罪了皇帝,也被赐死了。”
“年轻人不信,闯进大门要找他的朋友。然而将军府岂是一般人能闯的?他被堵在门外,足足过了两个月,才等到他的朋友露面。”
“那天他站在台阶下,看到将军府上大门洞开,看到朋友那双眼睛的时候,他什么话都问不出口,那眼神完全不像是看一个可以托付生命的兄弟,而是警惕森冷地看着一个陌生人。”
“从那一刻开始起年轻人就知道,他的朋友发生了某种变化,一件可怕的,无法逆转的事情,在他千里赴京的半个月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他不敢去猜那个秘密的答案,因为五年以来,只要稍微想想,他就会恐惧得全身冰冷。他只能强迫自己记住当年收到的那封血书,记得朋友曾经嘱托过自己,要好好照顾他曾经许诺要娶之为妻的女孩子。”
亚伦顿了顿,抬起头来,眼底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你说……”他一字一顿的道,“如果这个女孩子还活着的话,她最想要的,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有什么,是我可以给她的呢?”
那一刻我眼前一片模糊,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而不成句:“既然她是为了保全家族而死的,她一定很想看到家族恢复荣耀……她一定很想看到,她的死亡在多年后仍然有所价值……”
“是吗。”亚伦喃喃地道,仿佛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一样,疲惫地靠进椅子,“那么,我这样爱她,总应该实现她的愿望吧……”
亚伦和爱嘉的大婚很快如期举行。
我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当年爱嘉公主倒追索尼斯将军追得惊天动地尽人皆知,今天我不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在军部的高塔俯视皇宫,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我知道新人正缓缓走过草地,所有人都在为他们鼓掌。
“刚才爱嘉问朕,为什么索尼斯将军没来。朕说他负责警戒去了。”皇帝在我身后微笑着举起一杯酒,“让我们为今天圆满的婚礼干上一杯吧。”
我没接那酒杯,只说:“陛下要是一辈子都这么认为,也算是件好事。”
“是吗……那你最好撑着,一辈子都别跟人结婚。”皇帝顿了顿,和颜悦色地一笑,“尤其亚伦。”
我垂下眼睛,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