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年得了应承,自是不敢再多嘴,二人便如此慢腾腾地下了山,入了泽阳城。
所幸市集还未散,街道上仍人头攒动,马车行人络绎不绝。
柳折站在街口,又犯了难。他偏头看向赵丰年,缓缓道:“这似是,比上元那日人还多。”
赵丰年也想起那次灯会。
只是那时,他们一人心头愁绪不散,一人心有千言却不敢言说,情愫暧昧,令人心痒。但如今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互订终身,自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念及此,他紧了紧柳折的手,笑道:“我牵着你,这次可不许再松开了。”
柳折淡淡瞥他一眼,点头道:“晓得了,夫君。”
赵丰年更是眉开眼笑,欢天喜地。
市集上物品令人眼花缭乱,柳折多挑几件就忘了自己来此目的,也不再嫌人多,径自站在一个瓜果摊前,便闲闲地和那小贩讨价还价来。
他原本音色低沉,此时刻意捏做女声,多少有点怪异。再加他毫不留情的还价方式,听得那小贩是冷汗涔涔,毫无招架之力。
一炷香后,赵丰年看着他从小贩手里接过满满一袋柿子,不由得无奈道:“娘子,这些哪里吃得完,青田也不在。”
柳折低头数着袋里柿子数量,“村里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平日里对我们多加照顾,总得也给他们送点。”
赵丰年闻言弯了弯眉眼,抬手轻刮一下他鼻尖,“掌柜的就是掌柜的,还是老样子。”
说着,他泰然自若地牵回柳折的手,“别忘了,我们还得给子喻准备聘礼,以及买我们的贺礼。”
柳折脚步一顿,而后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走,淡淡道:“晓得,我没忘。”
赵丰年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你忘了。”
柳折微微皱眉,“没有。”
赵丰年行云流水般揽着他躲过身旁行人的碰撞,随后看一眼他,轻笑道:“是,没有。”
柳折:“……”
二人再走一路,也思索了一路应该为孙子喻准备什么样的聘礼。
最后,寻到了一家布庄。
布匹店掌柜见二人相携而来,便赶忙从柜台后快步走出迎上来,笑道:“二位可是来看料子?我们店里价格实惠,二位挑好后量好尺寸,也可在店里制作。”
说着,他看向赵丰年,弯了弯腰,“若家里孩童年幼,不便出门,也可上门丈量。”
赵丰年眨眨眼,正向应声,就被柳折狠狠捏了一把手心,原本的话到嘴边立时拐了个弯,正色道:“没有孩童,是来帮家里人准备聘礼的。”
掌柜点点头,“二位随便看看,相中哪样我为二位取来。”
赵丰年偏头看向柳折,问道:“娘子,我们选哪种?”
照理说,他们作为孙子喻家人,为他准备聘礼,自是要挑最好的。可纪泯时不时随纪一笑出门办事,上蹿下跳的,再好的料子到他身上,不出十日也得变破布,白费银两。
柳折思忖片刻,抬手指向掌柜身后的一匹布料。
赵丰年顺着望去,便见那是一匹藕粉色缎纹棉布,上头绣有二乔玉兰纹样,灵动无比,十分娇嫩。
转眼间,掌柜也已将那匹布取下,放到二人面前,再双手一抬,连连夸起柳折好眼光。
赵丰年没听进去几句,只轻轻捏了捏柳折手心,偏头问道:“这颜色怕是只适合姑娘家,纪泯会穿?”
“不妨事。”柳折眼角升起淡淡笑意,轻声道,“子喻会喜欢。”
……
赵丰年若有所悟地颔首,便看向掌柜,“掌柜的,这料子多少银两?”
掌柜伸出两只手指,“两贯钱。若您需要裁衣,再加八十文即可。”
赵丰年想了想,正打算往下还一些,却发觉柳折在晃他的衣袖。
他转头看去,就见柳折正几不可见地摇头,眼中带着少见的狡黠。
赵丰年顿时心领神会,将写有纪泯身量的字条递给掌柜,也将铜板悉数掏了出来,放到柜台上。
掌柜见他们爽快,也是喜出望外,赶忙为他们写好领衣服的条子,还道:“我们再赠一对鸳鸯佩,愿新人和和美美。”
柳折闻言,看了眼赵丰年,又看了眼掌柜,摇摇头,再伸手一指摆在桌旁的首饰木盒。
赵丰年笑着接话,“我娘子的意思是,我们要这个,石榴簪花。”
*
和布庄掌柜交代妥当,赵丰年便牵着柳折又走回街上。
只是他心有不解,想了想,还是扭头问道:“娘子,鸳鸯佩寓意更好,为何你要选簪花?”
柳折看他一眼,“你不觉得,藕粉色的外袍,正搭那石榴红的簪花吗?”
赵丰年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孙子喻,目无尊长,挥霍无度。”柳折继续牵着他向前走,竟忽地笑了起来,“我非得在他新婚之夜,找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