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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又吃又喝,推杯换盏两个多时辰后,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了醉意。
何晏坐在门槛上,向后斜靠着大门,仰头望着云层后的月亮,低声念叨道:“新年了,不知卿儿还好吗……”
这话声量不大,却也完整地飘进了江青田的耳朵里。
江青田几杯清酒下肚,整个人早已晕晕乎乎,口齿不清道:“何大哥,如果你妹妹还在就好了,她可以做我姐姐。”
何晏偏过头看他,笑骂道:“你小子,什么胡乱辈分,我们卿儿才十九,如何做你姐姐。”
说完,他笑容一僵,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卿儿如果还活着,现在倒也二十有四了,确实能做你姐姐。”
江青田举着酒杯站起身,摇头晃脑地走到柳归云身边,安慰道:“何大哥,你不要太伤心了,只要今生有缘,来世必能再见。”
说着,他又一举杯,“我们再来喝!”
柳归云无奈地推开他,不停地摇头。
孙子喻早已喝得趴在桌上,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向柳归云,“孔吉,什么时辰了?”
“子喻,我在这。”孔吉笑着伸手把他脑袋掰回来,面朝自己,“应是快子时了。”
他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再过一会,朵朵烟花升空,犹如火树银花,照亮整片漆黑如墨的天空。
江青田眼睛亮起来,拉起柳归云就往外跑,喊道:“何大哥,我们快去看。”
见柳归云被他拉了个趔趄,何晏提着酒壶过来扶他,再拍江青田一掌,“小子,你拉错人了,别推归云,小心弄伤了。”
孙子喻眼前模糊,却也被外边的壮丽景色吸引了视线,随手拉起身边人便要往外走,“我也要去,快点。”
孔吉冷不丁被他一拉,脸上露出笑容,惊喜道:“和我?”
孙子喻回头一瞪他,“不去?”
“去去去。”孔吉笑道,反客为主地牵起他的手,领着人向门外走。
一时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圆桌旁,顿时只剩柳折和赵丰年二人。
柳折托腮看着他们,忽然,冲赵丰年伸出一只手。
赵丰年愣了愣,不明他何意,却下意识地抬手牵住。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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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折清了清嗓子,甩开他的手,“扶我回去。”
一次是意外,二次是心软,三次就是赵丰年慢一刻都是不识相。
他腾一下站起身,再往旁一步迈到柳折身边,托着他的手,要将他扶起来。
可许是柳折今日实在喝了太多的酒,午后又睡了整整三个时辰,双腿沉得厉害,几乎要站不起来。
赵丰年只撑着他一只手实在不好发力,便伸出手圈住柳折的身子,搂着他站了起来。
柳折站起来后,耳边听着赵丰年胸膛里坚实有力的心跳,又抬眸看了眼他近在咫尺鼻尖,再低头看了看他仍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声提醒道:“该松开了。”
赵丰年如梦初醒,两只手登时松开,柳折反应不及,又一屁股坐回了圈椅里。
……
柳折无言地抓着两边扶手再度起身,抬手止住了他要说的话。
随手拢了拢衣襟,便慢腾腾地向后院走去。
赵丰年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来,问道:“掌柜的,疼吗?”
柳折摆摆手,“没事。”
随即,他抬手掀开门帘,走进后院。
不过,柳折倒是没径直走回房内,而是坐在了靠墙边的一张小板凳上,背靠围墙,仰头望着夜空。
炮仗与烟火声仍不绝于耳,映得他的脸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倏然间,碎片般的旧时记忆浮现在柳折眼前。
也是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那人和他肩并肩坐在村里富户的瓦片屋顶上,拉着他的手,吻了他的唇,柔声对他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折暗暗笑自己,一挥手便打散了那段回忆。
他从袖中摸出一支旧竹笛,抵在嘴边。
顷刻间,笛声悠扬,随风而去。
赵丰年最终还是跟了过来,正不远不近地站在后院的门边,静静地看着柳折。
这曲子他也晓得,是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一曲奏罢,赵丰年才缓缓走向柳折,坐在他身旁的另一张小板凳上。
他压下心头万千思绪,眨眨眼睛,问道:“掌柜的,刚那曲子真好听,可有名字?”
柳折瞥他一眼,“你不知道?”
赵丰年坦然地摇了摇头。
柳折沉吟半晌,才答道:“阖家欢乐。”
……
赵丰年抽了抽嘴角,很快又克制住表情,面露惊讶,“这曲子听着悲凉,没想到竟有个这么喜庆的名字。”
柳折诌了个开头,却懒得再诌结尾,只随口应了声,便继续靠墙仰着头看起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