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了?”温怀微微歪头,挺有意思地看着他,“想什么?”
“我早已说过,左右眼下除丞相,无人能助我。若不是情况紧急,我怎敢叨扰温丞相。”谢桥开口。
“借后必还,不留痕迹。温大人是个厉害的人,自然不说。事成之后,赏赐七三分,不算在利息里。”
“白送礼了还。”温怀合起折扇,在手腕间一转,“你居然不怕我?”
谢桥识趣,上前为温怀斟了一杯热茶,轻声说:“什么怕不怕的,喝凉的不好,冰胃。”
温怀笑了一笑,莫名想定格时间,将这人永远锁住好了。
他放下茶杯,下意识地去观谢桥脸色。面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这人心情不错。
“别站着了,坐吧。”温怀说。
“几分交情,也不好瞒着不说什么的不是。”温怀目视前方,“我现在也算你半个恩人,什么计划,什么用途,都说说看。”
“明人不说暗话,我不瞒你。”谢桥道,“第一要事就是建房修路,把地方空出来,好操作。第二要事就是衣食,一百两拿来弄物资。。”
他一边说,温怀在一边默默点头,时不时“嗯”一下。等他说完了,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说:“不错,不错。”
属下拿了借条过来,写清明细,浏览盖手印后,这桩不算很正式的交易就算成了。
谢桥知道自己提的条件对丞相来说并不困难。
本想着试一试,没想运气好,居然成了。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猜不中谁。
温怀盖手印的时候一直拿着扇掩面,左眉微挑,看着自己的指纹留在纸上,他在观察的同时,谢桥也在提防他。
“好了。”谢桥很贴心地递手帕,“擦擦。”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哟。”温怀讽道,一把扇在他手中合了又开,开了又合,“半天不说一个字,让我怎么好放心。是不是在想着怎么弹劾我,谢桥大人?”
“多虑了温丞相。”谢桥摇摇头。
夜半。
一轮弯月在深黑的苍穹中挂着,散落几点银光,落在小船上。
周围风静河静,偶尔传来黑狗的几声吠叫,呜呜地响。船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了,甲板上只留一个小伙计坐在一边打瞌睡。
河面不远处突然亮起一点光。看不清船上是何人,这盏灯却亮得惊人,犹如银河不经意洒落人间的一点星光。
黑狗最先发现,汪汪叫起来。犯困的小伙计登时被惊醒了,脑袋慌忙地晃了晃,没发现什么,又转头怒气冲冲地说:“死狗……”
“是谁?”谢桥走出去。
温怀随之而出,眯起眼盯着亮光。
“必定是来找人的。”谢桥推测,“否则不会把灯亮起来。”
那艘小船渐渐游过来,隐约看到有个人,站在船头,身长玉立,手上就提着这明亮的纱灯。
“楠木纱灯。”谢桥自言自语了一句。
“嗯?”
“你的人?”
船头站着一名女子,手提楠木纱灯,纱灯上画着鸟兽草木,从里往外散发着白黄的光,纱上还提了句诗。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女子就与这温婉的纱灯一样,身穿藕荷色裙装,身姿窈窕,面上挂着柔和的微笑,眼睛如弯月,也是含笑的。
两边的耳朵各带一只银色耳坠,不动时垂着,庄重精致。头饰却很少,一头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两只木簪勾起来。
“温大人。”女子一手提灯,一手提裙行礼,抬眼时好似无意间瞟到了站在旁边的谢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展露笑颜,却没有开口问对方的身份。
“这位是谢桥大人。”温怀明显认识她,随后又朝谢桥说:“袁蓉。”
谢桥的眼里刹那间似乎掺杂了些浑浊的东西,但在深夜,谁也没注意。
袁蓉俯身行礼:“见过谢御史。”
谢桥微微颔首:“袁姑娘。”
袁蓉眉目高扬,清脆地说:“谢大人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温丞相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唤我小蓉就好。”
一阵清风吹过,两条小船轻轻撞到了一起,也拂起了楠木纱灯。柱形的纱灯随着风力微微转了个圈,露出了本来写在后面的那句诗。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谢桥在心中默念。
“你想什么呢,怎么,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温怀不怀好意地说。
谢桥回过神,迅速反应过来,又朝袁蓉点了点头,才转头对温怀说:“既然袁姑娘已经来了,必定是家里人担忧得紧,大人请回吧。”
谢桥都准备行礼送人了,却听见温怀又说了一句。
“这么想要我走?对半个恩人,还有什么瞒着的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