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倒是次要的啦,但‘南鸟’很出名啊,不只是我,我们南疆很多人都知道。”夷月吐吐舌,感觉这屋里那两个大魏人对自己的目光刹那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大魏的南鸟计划,八年前毁于一旦,主帅左清明战死南疆。”
说是计划,其实就是一次大魏主动发起的、收复南疆的战役,最终失败,只不过这次的代价格外惨重些,主帅牺牲,士气重创,不得不班师回朝。
“故而我只是诧异,”夷月此时的语气比方才淡定也平静了很多,“你说你师父对你动的手?这也太……”
“报应啊,叛逃总要付出代价的。他估计在我叛逃的时候就已经后悔死了。”靖安言没有看夷月,淡笑道,“都是报应。”
话毕,他终于抬眼看了秋长若:“秋大夫诊断完了吗?”
秋长若抓着他的手,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留给封长念的是秋长若的背影,因此他不知道秋长若的表情,只是问:“如何了,姐,能治吗?”
靖安言也再度开口:“秋大夫?”
“啪”。秋长若松了手:“不好治,但可以试试,连接经脉放在前几年可能有些困难,但临危之际我接过一次大的任务还成功了,所以,有把握试试。”
还有机会!?
封长念嘴角微微抽动,要不是不好动作,几乎都要欣喜若狂了。
一个以剑为命的人断了手腕,失了剑道,居然还有机会能够恢复,如何不让人欣喜若狂?
可靖安言只是依旧微微笑着,点点头:“那有机会试试吧。”
秋长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阿月,我和小师叔下去拿点儿吃得上来,顺带着聊聊诊疗之事,你看着你封哥。”
靖安言没有反对,从善如流地跟着她下了楼。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都轻浅,直到走到二三层之间,秋长若突然站住了步子,靖安言没预料到,险些把她撞一个趔趄。
“秋……”
秋长若猝然回头,眼睛是红的:“你手腕的伤根本不是师祖伤的,对不对?”
靖安言虚虚扶着她的手一顿。
“南鸟计划,主帅不可能随意出入阵营,你们要见面只能在战场上——我不问你为了谁作战,也不问你在哪里作战,你只需要回答我,那刀口截面整齐,说明被砍得时候手一动没动。而你,是怎么做到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用右手拿着剑与师祖厮杀,又一动不动被他砍下来这一刀的?”
靖安言收回了手。
“还有,你从小想让我帮你打掩护,都会叫我‘秋大夫’。”秋长若猛地揪起他的领子,“小师叔,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一切是不是另有隐情?师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她面前的小师叔和当年一样,爱笑,喜欢调侃人,但那双眼睛已经不似当年那般顾盼神飞,只有一股浓浓的倦怠和疲惫,看得人有点苦。
“想多了你。”靖安言轻轻拎着她的袖口拿下她的手,“我需要你打掩护,的确是因为知道你能看出来这个伤口的端倪,不想让你当着长忆的面说,但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不想让他再激动了而已。”
“当年在战场上,我被师父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说我这身本事是孽障,不能留,我想着,虽然我对大魏、对玄门都极其讨厌,但终究面前这人养了我许多年,这只手就当还他了。”
靖安言拨了一下她的额发:“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秋长若笃定,“你撒谎。”
靖安言耸耸肩,直接绕过她:“随意。赶快去点早饭吧,折腾了一夜,你不饿我都饿了。”
他本不愿再在此事上多纠缠,却不想秋长若最后一句话落进他的耳中:“小师叔,从十年前开始,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人逼你?”
真敢想也真敢问啊。
靖安言呼吸一滞,然后缓缓呼出。
他扶着栏杆转头:“我觉得要四碗粥再配些小菜就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一夜未眠,四个人吃了些东西后睡了一觉,才将那股困乏压下去不少,待到醒来时,已然夕阳西下,但街上热闹不减,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夷月在窗边编发,奇道:“哎?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街上挂灯笼?”
秋长若也凑过来:“我都忘了,今儿是七夕啊。”
七夕?刚恢复自由的封长念敲着僵直的后腰,看见收拾好的靖安言对着两个摩拳擦掌的姑娘为难。
“走吧出去看看!再睡今天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夷月笑嘻嘻地劝,“封哥,在我们南疆,七夕也是大日子,一起去看看啊,肯定和你们大魏的过法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