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白离都比他落后一步。
宋挽风问是什么破绽?
多么荒唐,是他亲师父的破绽啊。
雪荔手抵在腰下,起起落落。那把“问雪”安安静静地别在腰下,被好看的璎珞带子、柔实的皮革带子固定着。她的手按到了“问雪”上,她却依然没有拔出那把锋刃无双的匕首。
天山陨铁打造的神兵利器,出鞘第一刀,岂能直指宋挽风?
雪荔鼻尖酸麻,有强烈的什么情绪在她胸膛间朝上涌动,压得她喘不上气。她好艰难地忍住,朦朦胧胧道:“你和霍丘国勾结……你因为和霍丘国勾结,才骗我。”
如今,她渐渐懂了。
雪荔道:“刚到金州的时候,我和林夜联手救光义帝。我到金州其实是去南宫山,你那时候就在附近,‘秦月夜’那些杀手们收到过你的传书。你借由他们,知道了我身在金州。你怕你的阴谋被发现,就干脆借着白离出手杀我的机会,出现救我……你用风师的名号回归‘秦月夜’,回到我身边。”
白离耸肩。
白离道:“这都是宋挽风和老卫安排的戏码,我可不知情。”
雪荔又道:“你在金州城中和我形影不离,原来不是关心我,而是监督我。你试探我,试探我对你们的事情知道多少。钱老翁线索的出现,让你发现一切瞒不下去了,顺着那个被抓到的霍丘国探子,我们就能追到你们……你便开始想脱身机会了。”
雪荔感觉眼眶好热。
她从未有过眼眶发热的时候,有什么水开始聚集蔓延,蕴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好吃力。
雪荔茫茫道:“暴雨夜我追问你,问你为什么不杀林夜,又是不是想杀林夜,你意识到你必须摆脱我了……然后,白离隔空射来一箭,你当场死在我面前,我的所有问题,你都不用解答了。”
雪荔声音颤抖:“你死在我面前……宋挽风,你死在我面前。”
她并不知这是何其一种折磨。
可她的执念因此而生,她每每想到那时候便心尖绞痛,噩梦连连。她不开心,她很迷茫,她找寻他……她本可以不这样。
玉龙死在她面前。
宋挽风也死在她面前。
世人不是都很珍惜生命吗?人不是留恋此生吗?可如果人生布满阴谋与算计,每一步前行都伴随着背叛,那留恋的,到底算什么呢?
怎能如此不珍惜。
怎能如此抛却不要。
怎能如此……不喜欢她。
雪荔问:“你试探我,到底试探的是什么?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宋挽风沉静地看着她。
当她面无血色、眼神濛濛时,他脸上闲适的笑也收了。他握紧自己袖中的铁扇,铁骨扎进他肌肤,他感受到痛意。而他又想,雪荔不会太痛。
无心诀似乎失效了一部分。
可无心诀并未完全失效。
不然……雪荔不会放弃抢走他尸体的机会,而只是追着白离流出的线索不放。
他的试探,已经结束,已经试探出结果了。
宋挽风不想说那些,宋挽风只道:“你在见到尸体时,都未曾疑心那么大,为何如今你全盘否认我?是林夜在你耳边嚼舌根吗?你信他,不信我?”
雪荔:“林夜从未说过这些。”
宋挽风唇角扯了一扯,似不以为意。
而迟钝的雪荔,在这一瞬突然洞察他的不在意,猜出他为什么而不在意。雪荔因此愤怒,声音加重:“他确实从未说过你。我对你的所有怀疑,他都没有引导过。他只是跟着我,担心我……”
“担心你?”宋挽风淡笑,“小雪荔,你是不出世的锋利剑锋。林小公子是爱剑之人,愿意养剑。他不拘一格收人才,你也是他收的宝剑之一。”
雪荔盯着他:“因为你对师父别有用心,你便觉得林夜对我别有用心?”
宋挽风骤然色变。
他袖中握着铁扇的手刹那间用力得苍白,而旁边津津有味听这场师兄妹反目戏码的白离,吃惊地“咦”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挽风。
宋挽风对玉龙……
啧啧。白离嗤笑一声。
雪荔:“……宋挽风,是你杀的师父吗?”
宋挽风不语。
雪荔手按在“问雪”上,对面人也看着她的动作。那些麻木的躲在山根阴影下的人们如同死人一般,这对师兄妹的龃龉到了如此地步,那里也没有人抬头看一眼。
这分明不正常。
只有明恩躲在一棵树后,满手是汗地摩挲着手中玉笛,准备一会儿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