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还在小镇的厨房里做包子,第二天就要准备坐豪华邮轮去南极,方离觉得这件事真的很癫。
梁明煦同意借钱,给出的条件透着一股诡异的违和感,方离不是要求梁明煦又要借钱,又要与他共情,他已经万分感激。但是,在这件事上,梁明煦的态度苛刻冷漠,和重逢后在方离印象中的梁明煦太不一样了。
方离说,他没办法扔下秦阿姨在医院不管,问梁明煦能不能多给几天时间。
“航线都是提前预定,船不等人。”梁明煦刻薄地问他,“你不是医生,也不是专业护工,请问你留在医院的用处是?”
方离被问得噎住,说:“有人陪伴,至少病人不会那么孤独,能提供一些情感支持。”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梁明煦道,“她在昏迷。”
方离:“就是因为昏迷,情况危险,所以才——”
梁明煦:“我帮你找护工,如果你确实担心的话。”
方离:“……”
梁明煦说:“我记得你一直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平白无故,一次性拿出一百五十万。
方离自问,换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做到,所以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他想,可能梁明煦就是对去南极这件事有执念,也可能实在真的厌恶极了赌棍(从梁明煦对项锋的态度看得出),作为朋友,梁明煦想要方离从这时候起就彻底解脱。
也许方式用得激烈了,但是从梁明煦的思维逻辑来看,极有可能是符合他的行事作风的。
方离不可能再让梁明煦来找护工,只好联系了陈书远,说明情况后从他那里借了一些钱。将护工安排妥当,又和陈书远商量好,陈书远会马上开车赶来医院照顾秦阿姨,当晚就到。
“我有急事,不得不去办。”方离说,“拜托你了。”
*
方离在机场休息室和梁明煦碰面。
室内温度高,梁明煦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闲适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杯子里的咖啡几乎没怎么动过。
方离几度开口,最终还是对梁明煦说:“谢谢。”
梁明煦神色很淡地说:“不客气。”
思绪太乱了,赶路也很累。
方离没有玩的心情。
一上飞机,他就闷头睡觉,七八个小时后再醒来,梁明煦告诉他,他们准备转机。
候机的时候,梁明煦递过来一个平板:“填一下。”
那是一份表格,满是英文,好像是入境的表格,但同时也是一份行程喜好意向表,包含了个人起居时间、爱好禁忌等,大到登船礼遇,小到松饼需不需要夹心牙膏用什么口味,巨细无遗,后面是方离的个人信息。
方离注意到,他的配偶那一项赫然写着梁明煦的名字。
“这个怎么回事?”方离问,“是不是弄错了?”
梁明煦说:“因为太临时了,需要一些同行的必备条件,你不用在意。”
都来到这一步了,方离头昏脑涨的,只好点点头,将那些必备信息都填了。
他们第三天才来到乌斯怀亚,方离明白了为什么林夏果说长途飞行真的需要勇气,原来真的会赶路赶到想吐,导致他完全没有心思去观察路上的风景。
还没休息,就要登船。
一位白人男性迎接了他们,用接近于播音腔的口音介绍了这艘船和他自己。
他们即将登上的是“极境先驱号”,是给特殊的贵客定制航线的 ,一般在上一年的五月就要预定舱位房间。
难怪梁明煦说几年前就制定计划了,难道是太抢手了所以很难订吗?
但方离的猜测很快就被推翻了,因为对方很高兴地说:“梁先生每年都预定旅途,但房间总是空着,今年梁先生和您终于光临,我感到十分高兴。”
方离:“……”
是他想多了。
“我叫凯文,是你们的私人管家。”凯文说,“我毕业于福明德大学酒店管理专业,经过国际管家协会高级认证,也持有国际侍酒师和急救执照,会英语、德语以及日语。非常抱歉,我的汉语还在进修中。”
后面这句是用普通话说的,虽然不太流利,但是发音已经很标准。
名校毕业的私人管家!四国语言!
方离霎时受宠若惊。
反观梁明煦,他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用英语就可以了。”
的确,论履历,梁明煦更牛逼一些,不过,方离认为那不是高傲,而是从小就“面瘫”所致。
天气不错,海面上微风徐徐,还不时飞过一些鸟。
据说这里是世界最南的城市,也被人们称为世界的尽头。登上船,方离的心莫名有一丝激荡,如果不是梁明煦……他这辈子说不定也不会来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