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棍,砍刀,四五个人。
仅仅是想到乔季同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打,他就要窒息。
那不是一个随便的什么人。
那是他唯一真心爱过的人,是他恨不得放脑瓜顶上的人,是他说话口气冲了都感到懊悔的人。是他错过的人,辜负了的人,被他伤害过的人。
是他心头最长的伤,亦是最软的一块肉。
乔季同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乔季同没了,那他也不想活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黎。他恨得想杀人,但凶手是自己的亲爹。这股气出不去,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把他撞得直犯恶心,拄着台阶呕了一地酸水。
——
清晨五点半。门铃响了。一声紧过一声,催命似的。
住家保姆去开了门,看到门口的人惊呼了一声。
黎建鸣眼睛通红,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头发油得打绺,衬衫前襟上干涸着大圈小圈的水渍,脚上趿拉着一双粉色塑料拖鞋。胳膊底下夹着头盔,头盔上全是浮灰。
“二少爷···”
“我姐在不在。”
“小姐不在。”
“叫她回来。”
“哎···哎好。”
“去把老头子叫起来。”
“二少爷,老爷七点半才起的。您这是要···”
“你还管上我来了?”黎建鸣眼睛一立,“让你去就去!少他妈废话。”
保姆见他像是要吃人,把话咽肚子里,上楼去了。
第63章
老黎到底是七点半起的。刚从楼上下来,黎巧怡正好进来了。父女两人视线一对上,老黎就对她使了个眼色,又对沙发上的黎建鸣努了努下巴。
这什么意思,黎巧怡可太明白了。
黎建鸣从小跟老黎就不亲。老黎忙工作不着家是一方面,对小儿子从来没好脸是另一方面。老黎不是天生的煞星脸,三十来岁的时候还颇为和善,会说会笑。但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人也就越来越有派头。这种派头和威严,一开始只是他管人的面具。可随着年岁的堆叠,不知不觉中面具就焊在了脸上,变成了真皮。
黎建鸣出生得晚,记忆里老黎就没对他笑过。他也不亲老黎,一天到晚往哥姐身上粘。黎英睿和黎巧怡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共同把这个小弟给拉扯大。
如今那个唱白脸的,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一副「我管不了」的样子。那黎巧怡这个唱红脸的,就得挑大梁了。
她清了清嗓子,拔高音调道:“干什么呀大清早的,拉个驴脸。”
黎建鸣没有动,也没有答话。黎英睿想打个圆场,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讪讪地笑了笑。空气一度十分尴尬。
老黎坐到沙发上,咳嗽了一声,训斥道:“你姐跟你说话没听着?”
黎建鸣深吸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开口了:“到齐了。那开始吧,我有话要说。”
说罢站起身走到老黎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把几个人都弄懵了,谁都没说出话来。
黎建鸣磕完头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两张名片,并排放到茶几上。
是他东京公司两个下属的名片。
黎建鸣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说道:“东京L-Design 株式会社,社长黎建鸣持有的85%股权,全部转让给万江集团老总黎大江。后续手续由总务佐佐木慎也,法务张敏全权代理。从今天起,黎建鸣和黎大江,正式断绝父子关系。往后不再见面,也不再联系。”
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把所有人劈焦在原地。
足足安静了十来秒,就见黎大江双目圆睁,浑身直打摆子,从胸腔里爆发出雷霆怒吼:“混账——!!!”
黎英睿看老黎眼瞅着要翻白眼,连忙扑过去掐他人中:“爸!爸!!”又扭头对愣在一旁的保姆喊道,“快去拿救心丹!!”
保姆这才反应过来,扭头噔噔往楼上跑。
黎英睿和黎巧怡两个人,连喂药带拍背地忙活来七八分钟,终于把老黎这口气儿给顺了下来。
老黎躺在沙发里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指着黎建鸣:“你,你,为了个野兔羔子,要跟你爹断绝关系!?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生了你这个讨债鬼!”
黎巧怡也走上去,对着黎建鸣的脑袋狠拍了一巴掌:“又犯什么病!刚那是人说的话?你给我收回去!”
黎建鸣眉毛一高一低地拧着,强忍着不让瞳孔上的水壳子破裂。
他挥开黎巧怡,直瞪瞪地看着老黎:“黎大江,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女人。你能理解最好,理解不了拉倒。你要实在来气,骂我也好,揍我也罢,我保证屁都不放一个。谁让我是你儿子,我活该受着。但小乔,乔季同他不是你儿子,你管不着!你这是干啥?啊?把人打成那样你是要干什么?!这天底下还有王法,不都归你管!还把人手废了,把一个面点师傅手废了,黎大江,你可真毒。”黎建鸣回手往身后的窗户一指,“现在人在ICU里躺着,我还能跟你做个外人。他要是,要是,要是出,出不来,我看咱俩连外人都免谈,就他妈直接做仇人,法庭上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