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建鸣正收拾着,一个烫着金黄卷发的男生扒开人群凑过来:“黎哥!黎哥!晚上去不去炸街?”
这个黄卷毛叫贾飞宇,也是个富二代。他没黎建鸣阔,倒比黎建鸣玩得开。
“约了好几个骚0,来不来?”
这话一出,乔季同整个人都尬住了。他往后退了几步,扭头看窗外装没听见。
黎建鸣颇为冷淡地拒绝道:“不去。”
贾飞宇最擅长的是玩乐,最不擅长的就是看气氛。他不依不饶地道:“都白唧唧的,真不来?你不就稀罕白的?”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稀罕白的?”
“你不都找白的?从去年到现在,换了七八个,一个比一个白。最近那个,带上假发都能冒充美国佬。”
黎建鸣真恨不得拿个拖把头塞贾飞宇嘴里。他黑着脸颇为咬牙切齿:“再瞎JB说脑瓜子给你拧下来。”
“哎,咋还生气了?不来不来呗,别生气哈,黎哥别生气,咱下次再约。”
贾飞宇走了,两人尴尴尬尬地往外走。
黎建鸣想解释,自己虽然花,但没那么烂。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他和乔季同又不是情侣关系。
可他就是不想让乔季同觉得自己不好。
一点儿都不行。
“那啥,刚才的话,都是闹着玩的。”
“···没关系,我也没怎么听清。”
黎建鸣心说你就瞎掰吧,大撒谎精,没听清你脸红什么,尴尬什么。
第10章
黎建鸣带乔季同去了一家名叫「花月」的日式酒馆。
一进门,穿着和服的女人迈着小碎步迎了过来,脸上灿灿地笑:“いらしゃいませ!ほら!リちゃんじゃないすか?”
(欢迎光临,哎呀,这不黎酱?)
黎建鸣道:“予約ないけど平気?”(没预约,有没有位?)
女人拿起门口的平板滑了滑,脸上又是堆起浓浓的笑:“大丈夫ですよ。こちらへどうぞ。”
(没关系的哦,这边请。)
乔季同按耐不住好奇,轻声问道:“她真是日本人?”
黎建鸣低头道:“嗯。她是这里的老板娘。”
乔季同惊讶地瞪大眼睛,那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居然当上了老板娘。
黎建鸣接着道:“这里很正宗,就是有点吵。”
老板娘把两人引到一个小包间,又和黎建鸣寒暄了两句,笑着退出去了。
乔季同好奇地四下打量。这个小包间看起来一点也不豪华,甚至还有点破。墙上到处贴着手写的日文菜名,后面标了价钱。菜名贴得也是大大小小,没什么章法。还有一张烧酒的海报,看着有些年头了。
墙壁很薄,应该就是一层三合板,隐约听得到隔间的谈话。也都是说的日语,乔季同听不明白。
黎建鸣拿起桌上的平板:“喝点什么?”
“什么都行。”
“别都行,能喝酒不?”
“能喝点的。”
“喝啤酒喝sour?”
乔季同没听懂后面那个东西,也不好意思多问,道:“啤酒吧。”
黎建鸣随意点了几个菜,放下平板,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桌椅都很小,小到得端端地坐着才行。不知道是不是乔季同的自我意识过剩,他总觉得黎建鸣的膝盖有意无意地碰他。
乔季同不敢看他,只是盯着桌面上的调料瓶。
一指来高的小玻璃瓶,缠着红色包装纸,上面两个金色的大字:七味。
他现在的心情也差不多。
黎建鸣见他看那个玻璃瓶,解释道:“这是辣椒粉。日本的辣椒粉都不辣,跟摆设似的。”
“您懂得真多。”
“别您来您去的了。”黎建鸣靠上椅背,“我家里是有几个钱,除此也没啥特别的了。跟你一样都是人,你不用跟我使劲客气。”
乔季同心头一震,抬头看向黎建鸣。
他十五岁进社会,见过许许多多的人。这里面不乏黎建鸣这样的有钱人。
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句话。
我们都是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反复琢磨了两遍这句话,蓦地红了眼睛。
寄人篱下那些难受,社会上那些心酸,谁知道呢。谁曾把他当个人了呢。
大姑父说他是个「搅灾的货」,小弟说他「吃白食」,就连大姑对于收养他,也都是「我这人就是心软」。
乔季同一开始在工厂做流水线,后来觉得没有手艺不行。转头去饭店打荷。什么活都肯干,嘴又恭敬,没事就给各个师傅发水派烟,终于有人乐意教他。点头哈腰辛苦了四年,有了考初级面点师的资格。考下了初级面点师,能进大一点的地方了,这才进了生态酒店。
他的世界,和黎建鸣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的脚底下一直都是水泥地。不是工厂车间的水泥地,就是酒店厨房的水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