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娇艳的鲜花被生生掐掉,气息都不剩。
他甚至不敢对秦继勋说一句安慰的话。
谭锋和徐亮在C市停留两天,也见到了以前的好几名战友,大家都没了往日的嬉笑逗趣,一个个沉着脸。几个月前,他们与秦继扬围桌而聚、玩闹游戏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一晃眼,两个世界。
回到滨都后,谭锋一直没有缓过来,压抑的情绪久久难散。
他从未如此直面生命的脆弱,以及人与人之间际遇的短暂。
徐亮除了刚回来的两天不爱说话,后来就没什么异常了,偶尔会与同事和学员玩笑。
谭锋不愿跟他交流这件事,更没法对室友说。邵宇澜总是无忧无虑的,说起话来天马行空,彼此的交流似乎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何况,这种事很难与他人共情。
过了几天,穆千遥恢复锻炼,来“君铭”上课。
那天是晚上七点。见到他以后,谭锋踏实了一些;可每每想说点什么,心里又低落下去,最后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训练内容。
八点钟,他还有一节课。
九点工作结束,谭锋从会所走出。他惊讶地发现,以为早就离开的穆千遥靠在门外的立柱上站着,似乎在等他。
“你没有回去吗?”
“我在等你。”见他过来,穆千遥直起身。
谭锋半疑惑地望着他,无声地等待他的解释。
“我觉得你心情不好,”穆千遥坦然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谭锋继续看了他一小会儿,却垂下眼,不知如何出口,总觉得说了就有种倾倒不良情绪的难堪之感。
“你可以跟我说说,或者,”穆千遥改口,“我陪你走走路吧。”
“……好。”谭锋点头。
他们没有往宿舍的方向走,沿着大路走到了一个不大的街边公园。
公园门口一间外卖饮品店,和上次谭锋买奶茶的那家是同一个牌子的连锁店。穆千遥在窗口买了一杯热奶茶,递给他。
“你不喝吗?”
“我不爱喝太甜的,”穆千遥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他立刻补充,“你买的我喜欢。”
谭锋原本尴尬的神情舒展开来。
这个时间,公园里几乎没有人。他们坐在并排的两个秋千上轻轻晃悠。秋千的锁链由于生锈,发出略刺耳的“咯吱”声。
“千遥,”快喝完一杯奶茶的时候,谭锋突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聚会上见过的大学生,就是我战友的弟弟?”
“记得啊。”当时玩大冒险的签子还是那个人提供的。
“他不在了……”谭锋低着头,“急症,突然就去世了。”
穆千遥也有些震惊地睁大眼,转过头看他。
“你知道吗?以前在家里,我妈他们从来不会带我去参加葬礼,”谭锋小声说着,如果不注意,根本听不清他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葬礼,而且那个人比我还小几岁。”
“你觉得很难过是吗?”
“嗯,”谭锋稍微扬头,“我从来没想过,人命可以这么脆弱。我战友哭得那么厉害,我都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因为我也不懂,为什么他要承受这种痛苦。”
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秋千的声音。
“以前想当兵的时候,我爸说我不适合当军人……现在有点理解了,我没有那么坚强。明明是谁都会经历的事情,可这几天,就是忍不住琢磨,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出来以后,积郁着的伤感好像淡了一些。
“我明白,”穆千遥说,“这种事,你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越是心地柔软的人,越能对他人的悲伤感同身受。
“千遥,”谭锋忽然看向身边的人,“你上次受伤,完全没事了吗?”
“当然,我早就好了,”穆千遥继续晃荡秋千,意识到什么似的轻声问,“如果那时我出事了,你会难过吗?”
“别说这种话,”谭锋略一停顿,沙哑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会。”
听说他遇到酒驾逆行的大车,如果直接相撞,恐怕凶多吉少。想到这种可能,慌乱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四散蔓延。
两人相对视,沉寂半晌。谭锋始终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是穆千遥先站起来,打破静默:“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中午以后。”
“那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谭锋疑惑地抬起头。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穆千遥伸出右手。
谭锋用力回握上去,站起身时,秋千又重重地“吱”了一声。他被穆千遥拉着在夜色中的大街上小跑起来。
第42章 你是不是想开了?
舞厅的光束旋转着缤纷的色彩,音乐声动感十足。舞池中的青年男女以各种不同的舞姿摆动,有的娴熟、有的生涩,也有的毫无章法……共同的是都在肆无忌惮地释放着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