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死去的人一定不好,没有人为他哭泣。褚棠想道。
第七天夜里。
那厚重的棺材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大门,黑色大门上刻着诡异的花纹,那花纹红黑相间,犹如溅上血的黑夜,狰狞可怕。
大门打开得很慢很慢,却包不住那门内往外钻的光亮,门越来越开,那光亮丝丝流转,在门内形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漩涡。
眨眼功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大门两侧,一人执起一本册子一本正经的念着:“褚棠,享年三十一,燕国皇帝……”
“来吧,时辰到了,跟我们走吧。”另一道白色身影说道。
大门已经完全对着站在棺材旁的褚棠敞开。褚棠下意识看过去,那两人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面貌,但他知道他得跟着他们进去,那是刻在灵魂中的本能。
他痴痴望着那门,以及门里的光,缓缓挪动脚步。
他的一条腿先迈进了大门里,被光亮吞没。
他半个身子闯入大门之内,无数光亮包裹着他,他感受到门里面那些光轻轻扯着他,仿佛在让他快一点进去。
他该进去的。他对自己说。
可是……
他忍不住回眸,金光沾在他睫毛上,随着他轻轻颤动而抖落下光晕,他此刻不像鬼,更像是镀了金身的神。
“怎么了?”他黑影问他。
褚棠望着灵堂,这里有很多人,可是他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谁,好像有谁没见到。
“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褚棠轻喃。
白影回答:“这件事能忘记了就代表它不重要。褚棠,吉时已到,走吧。”
不重要吗?
褚棠心里滋生出一丝不安。
但是里面的光太温暖,那些光亮太热情,一点一点晃晕了他的眼睛。
不重要,那就走吧。
褚棠走入门里,沐浴在光亮中的半个身子变成整个身子,唯有一只手还恋恋不舍人间的烟火气。
他站稳的刹那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他脑海。
她的笑。
她的伞。
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他的脸颊。
轻声对他道:“褚棠,你要幸福。”
黑色的大门缓缓关闭。
“褚棠!”
他猛然回眸,从门缝中他看见灵堂的大门被人撞开,那一向温柔优雅的女子此刻气喘吁吁,她脸色绯红,可掐着门框的指尖却泛白,没有任何血丝。
女子抬眸一眼就看向棺材上方,就像她能看见这道门一样。
“褚棠,你为何这样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断了线,她的声音哽咽,激烈。
“稻……”他张了张口。
金光太晃眼,可不及她眼泪半分。
她的容貌被门越收越窄,等他回过神来,只剩下那一连串泪珠。
他心里恐慌起来。
“稻娘!”
他那未进门的手再也挪不动,改为了握着门,他身体转了个方向,手用了力想将自己送出去。
漆黑的大门卡在他手指之间,但残酷的大门并不懂得什么叫适合而止,褚棠不放,它便继续合……
两边门越收越紧,压在他手掌两侧。
人会因受伤而痛哭,而鬼,却会因灵魂被挤压感到痛不欲生。
漆黑的大门碾过他手指。
“啊——”
他痛得额头上冷汗直流。
但他不愿意放开,他整个人扑上去,他的肩挤过去,想要挤开大门。
“稻娘,稻娘!”
他眼角绯红,一只眼睛抵在门前看走近灵堂的女子。
他朝她伸出手,先是手掌,随后手腕也一点一点伸出去。
前世也好来世也罢,无论如何,他不要忘记她,唯独这一点……
“稻娘啊……”
卡擦——
黑暗中传来轻脆的声响。
血很快从门缝中流下。
金光之下,鲜血淋漓。
季稻望着那声声被截断的手臂,在截断的那一刻,飘下来。
在半空中化成灰烬。
随后,门便消失了。
季稻身形踉跄:“怎么会,他怎么了,他,他……”
龙鲤扶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别怕,他去轮回了。”
“他来世会幸福吗?”季稻愣愣地问龙鲤。
“会的。”龙鲤回答。
季稻一下子泣不成声:“褚棠,你个傻子,傻子!”
门内。
褚棠愣愣的看着门上的血,他的指尖从门缝中划过,血沾在他指尖上,他用力去推门,指尖上便有更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