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稻定睛仔细瞧了瞧,才从巨大的红木床户旁边看清那小小的扑着翅膀飞来的粉色纸鹤。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纸鹤原本应当是季稻的。再想起那道声音,季稻就很快认出那纸鹤是谁了。
“鸢姑娘?”
季稻伸出双手去接住那发出“哼哧哼哧”声音, 听上去飞得很累的鸢。
鸢立马就降落在季稻手心。
“需要喝点水吗?你看上去很累。”季稻关心道。
“不用不用。还是季姑娘好, 真是会体贴人,不像陆喜那卑鄙下流无耻的家伙,不仅不会关心人, 净知道威胁人,可恶得很!那家伙死后肯定下油锅!”鸢骂骂咧咧。
“是陆掌柜叫你来的?”季稻好奇道。
她才和陆喜分别不久,陆喜有什么事之前不说,还得劳烦鸢来一趟呢?
“不是不是,你觉得我会给陆喜那坏东西送信吗?”鸢冷哼一声,辩解道。
季稻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她问道:“鸢姑娘,你找我有事?”
“寿喜棺接到了一封喜帖,是给你的。季姑娘,你在青城认识的小姑娘要成亲啦!”鸢解释道,她张了张嘴,一道淡淡的粉光飘出,飘到季稻手心里,汇聚成方方正正的喜帖。
季稻打开喜帖,看完上面的字,正要感慨,却在落脚看见了那对名字。
季稻愣了愣。
“郑窕要成亲了……”
季稻会去吗?
她会去的。
“青城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季稻弯了弯眉:“鸢姑娘,谢谢你,这是我近日来收获的第一个好消息,我很高兴。”
季稻将喜帖收下。
“既然信送到了,那我就回去啦!”鸢拍拍翅膀飞走了。
“谢谢鸢姑娘。”季稻走到窗外送走了鸢。
*
朝阳炙烤着大地,风儿将那黄沙翻来覆去地炒。
血漫漫长流,尸体堆积在高高的城门外面。
他握着剑拚命厮杀,可敌人怎么都杀不完。
他的身上遍体鳞伤,而眼前的敌人眼神空洞,举着武器前仆后继朝他砍来,他砍了他们一剑又一剑,但他们像是不会死不会痛的傀儡,被砍倒后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流着血扑过来。
他目光一转,侧面是萨格雅挑衅的笑着,长戟挑来,他匆忙躲避开来。
余光带过城门。
一门之隔。
这一刻,他看见了那道白色的影子,他微微一愣,与她眼眸的交错。
他见到她微微勾唇,眼神温柔地望着他,她穿过那城门走来,朝他伸出手:“谁教你的,这般不爱惜自己?”
她的眼神好温柔,声音也好温柔。
“季稻……”
不知为什么,他终于放弃了长剑,伸手去握她的手。
很近了,很快就要握上了。
刺啦——
他顿住了。
那人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他顿顿回头,他先是看向自己的腹,那里一把长剑刺入,再刺入,以那一点为中心血晕染开来,将他月牙色的衣服染得艳红。
他顺着那剑看见了一只白得耀眼的手,只是此刻那手上也沾上了显眼的血迹,白与红相衬,绯靡之至。
那只快要握上他手的手,捅进了他的胸腹部。
他听见自己问:“你爱过我吗?”
那人绝情地望着他,说了一句:“从未。”
他死死咬着唇,心如刀割。
“从未,从未……”
如梦呓一般,更如梦魇一般。
床榻上,男子沉沉睡着,他的脸上、身上被烧得通红,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眼角滑落。
“主子,主子,你坚持住啊!太医,快救救我家主子啊!”长墨一遍又一遍用温帕子擦拭着商温的额头,着急地看向一旁的太医。
“王爷看似是因为这一剑而陷入昏迷,实则不然,这一剑在腹部,求医及时,并没有到致命的地步,王爷最大的问题在于积劳成疾,郁气难舒,再加上一时毒火攻心,何况、何况……哎,何况连他自己也不愿意醒,谁又能帮他呢?”太医擦了擦汗,叹了口气。
“太医,求您先开点药先让我家主子退热退烧,他一直烧着,怕是身体都烧坏了!”长墨声音哽咽。
“也只能这样了……但是王爷这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想挺过这关,有劳公子多说些王爷爱听的,指不定听见了,就过去了。”太医说道。
“说些爱听的……”长墨看向商温。
他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梦魇,直轻声呢喃。
那一遍一遍,不是“从未”,就是那个名字。
“季稻……”
长墨简直恨铁不成钢道:“您还想着那个女人!她都拿剑捅您了!是您好欺负,才任由她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