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担忧吗?
加点别的吗?
季稻格外仔细观察着商温的眼神,表情会说谎,眼神呢?
你此刻会想什么?
想起你那写死去的将士,想起你死去的亲人,因此而愤怒?
还是想起眼前这个女子骗得你好苦,从而想要报复?
也或是……哪只手比较灵活,用剑还是用弓?
季稻捏紧面具的指尖掐得泛白。
她无从得知。
她只是望着商温,情绪起起伏伏。
人性,从来用不着考验,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便是□□成的真相。
她也不用解释什么,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爱和信任,缺了一角都不算完美。
商温亲眼看着季稻的眼神从温柔渐渐冷硬起来,她放在他脸上的手缓缓收回,就好像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心疼似的。
商温感觉到心生扎的疼。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
他伸手覆盖住季稻的手,可是他的手指从季稻手中穿过去了。
季稻愣了愣。
她出城以后竟也一直没有维持实体吗?
那、那……
“你知道我……”
果然,商温却没有任何怔愣,朝她笑了笑,也没有任何疑惑和恐惧,他只是坦然地望着她,仿佛连好奇心都不曾有过。
“你信我吗?”商温道。
季稻觉得心生出奇怪。
这样的场景之下,商温竟问她是否信他?难道不该反过来吗?
“信的。”季稻回答。
商温轻笑:“小骗子。”
眼中泛起涟漪,却没有季稻想像中的任何不好的情绪。
季稻愣了愣,后知后觉回忆起他的话,却不同意。
现在是谁在骗谁呢?
季稻正想着,商温撑着剑起身,挡在季稻面前去。
季稻抬眸,那要她俯身安慰的身影此刻如一座大山一般挡在她面前,洒落一片阴影。
“季稻,你不是不信我,你只是……曾经太苦了。”
季稻眸光一动。
商温的苦如美酒,越酿越醇,最终沉淀在杯底,只要加一点糖便会觉得太甜。可季稻的苦是从来都在心底,像隔了一层纱,加再多的糖也只是浮在表面。
她很少解释,似乎也不愿意解释,可商温知道她,他想替她开解,起码在他心上,她永远是那个亲昵喊着他郎君,笑意盈盈叫他小竹子的女子。
所以,他愿意的。
“季稻,我商温位高权重、声名显赫,战功累累、富可敌国,这一身荣耀和财富,足够换你一生稳妥。商温一生从未求过什么,但是却庆幸自己并非白身,起码现在能保护你了。”
这不是季稻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说,可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的。
季稻张了张口,喉咙发紧发涩。
心骤然坠落,一路追到深渊,她爬不起来,她挣扎不出去。
好沉重,好沉重。
这样的喜欢,这样的爱,她能承担得起吗?她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她是个吃人不眨眼的恶鬼。
求求了,不要对她这么好。
季稻的眼眶渐渐酸涩。
就在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踏、踏、踏……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徐徐传来,在沙漠中诡异地回响。
萨格雅低下了头,所有盛军紧跟着也低下了头,作出如同朝拜一样的动作。
商温本能地感觉到一阵不详的气息,比萨格雅更甚。
他死死盯着远处,剑悄然换成了弓。
季稻下意识也随着商温看去。
黄沙漫漫,白色的裹袍顺着风狂舞,翩翩起舞的白纱却乖巧地遮住那人的容颜。
那人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来,步伐优雅而从容,在尸骸遍野的战场上闲庭漫步。
而盛军跪着,跪得更深。
神明,不可直视,不可试探,不可背叛。
“盛国国师!”商温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
这个人,是一切的起源,是盛国的信仰,是延国的敌人。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好了。
商温不自觉握紧了弓,他的箭蠢蠢欲动。
那道白色身影走到萨格雅的前面,衣摆缓缓盛开,盛开在萨格雅眼底。
“大人。”
那人没有回应,听到商温的话,他也没有回应,只是站定后便看向了商温背后那露出的一点点垂落的白袖。
季稻眸光错过商温的手臂,看向那人,她愣愣。
那人,竟是她见过的,还是在皿城里见过的。
仿佛知晓季稻在看他,他灰色的瞳子浅浅笑开,似乎怕她忘记自己,又问了那一句:“你喜欢皿城吗?”
盛国的国师?
那日她撞倒的竟是盛国的国师吗?
她何德何能?
季稻回过神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问她,是试探吗?还是有别的阴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