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城?”季稻想了想,从记忆的犄角旮旯中找出了一些记忆:“皿城,我听说过,夕阳余晖,黄沙漫漫,是个极美的地方。”
商温听她说起,淡淡笑开:“嗯,很美,下次带你去。”
“这次不行吗?”季稻半开玩笑问道。
商温肉眼可见身形一顿:“这次不行,下次就可以了。”
季稻觉得商温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试探性问道:“郎君,你我三日之约不算数啦?”
商温只是反问季稻:“你在林家住得舒服吗?”
“还算上宾。”季稻回答。
上宾也只是个“宾”,商温便道:“三日后我叫长墨来接你,王府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也没有长辈尊长,你住进去便是主人。”
他要去皿城,还不带上长墨,应当是不会去太久,季稻想着微微颔首:“那奴家静待郎君回家。”
回家。
商温内心被这两个字填得满满当当,已经许久没有人等他回家了。
商温笑道:“我会回来的。”
第67章 双姝 与送行
商温离开了, 这一次他头也没回。
季稻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说不上来。
皿城那地方她去过的,那时候还不叫皿城, 叫做悯村,不是失了头的血, 而是怜悯同情的悯。
后来,天开始不下雨, 河水渐渐干涸, 有人说那村子有邪祟, 有人说那村子得罪了河神,于是一个小姑娘就被扔进了河中,她啊, 很笨,很傻, 住在水边却不会凫水, 哪怕是那么笨那么傻那样不会凫水的她,在死前居然学会了凫水从河中逃脱,再后来,她被架上火架, 但她却怎么也学不会让火别烧她。
于是,她化成了灰,唯一留下的一根骨头都被烧得黝黑,一如她死前的肤色, 说起来, 那孩子从来都不白,她习惯了在最热的天气干农活,割过田里的麦子也拔过山上的杂草, 她的手也不白嫩,山上田里总有些杂草的叶子很锋利,时不时就得挨一口子,会流血会留疤。
但她死前什么都没留下,没有血也没有疤,只有一滩黑色的泥灰,看上去脏脏的,所以她也能理解爹娘为什么用扫帚扫成一堆积在田坎上,因为看上去脏脏的不是吗?谁喜欢脏东西呢?
可能是上天的惩罚吧,那村子再也没有下过雨,黄沙伴随风席卷而来,落地后便积成一层一层厚土,河也没有了,上天再也没有怜悯过那个村子,悯便成为了皿。
讽刺的是那灾难性的黄沙、干涸,到了百年千年后却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大漠孤烟,美丽浪漫。
季稻垂着眸盯着自己的白皙,似吹弹可破的手指,愣愣坐了好久好久,就像做了一场噩梦,再醒来还是觉得心悸。
她默默握紧自己的白伞,抬头望着商温离去的背影,但她坐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商温的椅子都失去了温度,商温的背影她都没有看上一眼。
心悸再次发作,不详的地方不祥的预感。
可皿城,唯独皿城,她不会去的。
季稻默默起身,背离着商温的方向,回到自己的地方。
她走过长廊走过小院儿,在路上,她遇见了林忡,与之前不同,现在的他换了身官服脚步匆匆,似乎要出门。
“林大人。”季稻礼貌性问了一声。
看见返回的季稻,他疑惑问她:“季姑娘,王爷要走了,你不去送行吗?”
季稻摇头:“不去,见过了。”
林忡想了想也是,王爷刚刚离开他们肯定已经告过别了,又不像他,身居官职,哪怕刚刚见过现在也得和文武百官一起为衡王壮行。
“本来说好五天的,衡王殿下这突然就要出发了,我这粮草都只筹了一半,估计过两天齐了还得派人送去皿城,这算什么事儿啊!”林忡叹气道。
“粮草?”季稻也是懂得一些军事上的事情的,要说起粮草那就只能是要打仗了。季稻想起商温的话,忍不住问道:“要打仗了吗?和谁?”
“当然是和盛国啦!王爷刚刚回来就接到消息,盛国贼心不死,陈兵我大延边境,无奈之下只能就马不停蹄离开京城,希望这次王爷也能像从前一样旗开得胜吧。哎,时候不早了,季姑娘,我先去城门口了。”林忡说着便匆匆离去。
五天……
“几天?”
“三天。”
季稻恍然醒悟,怪不得他要问她几天,原来是因为这场大战,怪不得他匆匆离开翌日又来却是道别,原来也是因为这场大战,怪不得他要说下次带她去,原来也是因为这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