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的表情一下子很怪,眼睛里是拒绝相信的玩世不恭,笑得却比哭难看。
“别这样,别这样”
这是什么泼天狗血。
安德鲁牙龈发酸,尾指无意识地痉挛。
“这是他的选择。也本应如此。”
“那你呢?”
“你的选择呢?”
他没有说话。但答案已经很明显。
安德鲁,我们没有选择。
“你会死的。你明白吗?”
安德鲁用尽力气努力稳住思路和声调。她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兰阿的存在对她是特别的。
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来历,知道她的语言,知道她的世界。
他站在这个异世界,连接了她这个异世者。
她看着一切发生,而自己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改变。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相对。安德鲁却挡在了兰阿面前。
她说:“我现在做的一切,和你都无关。”
她做了决定以后,就轻松了许多,仿佛生死看淡。
安德鲁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然后她牵着兰阿的手,低头在他的手背上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
她满眼笑意。
“小王子,让我做一次骑士吧。”
她起身。血色的法阵凭空而来,光芒暴涨,染红了撒向萨特莱特的白光,也染红了萨特莱特。
指向至高无上的创世神。
第32章 离人
是杀阵。
血色浓重到不能视物。
这一天的一切对祂都显得如此不可思议,更不可理喻。
口腔里的软肉被咬得疼痛。
那双操纵法术,布下法阵的手,不带力气地搭在祂的胸膛。
唇被舔舐。
太离奇。
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和别人接吻,与看到并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和别人接吻,视觉和感官造成两重刺激,二者是完全不同的。
柔软。
温热。
潮湿。
太离奇。
祂看见另一个自己扣住那个异世者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以一种虔信的姿态。
荒谬。
祂平静地看着异样的一切。
第一次有人对祂用杀阵。
异世者的技巧很独特。
法阵数目太多,显然她不追求符文面面俱到的细致,相反很粗糙。然每一个都凶猛异常。
她不由自主地浮到空中,眼睛散着飘逸的红芒,黑发散乱地飘扬,遮住大半病白的脸颊。
有液体从她充血的双眼,溢出眼眶流下。
视界被血水浸透。
神明指尖轻动。
地面上的人如同一头被重伤的兽,因为法阵被破造成的反噬,弓在地面上模糊地呜咽。
体内涌动在四肢百骸的灵力在让她绞痛。
异世者的身体由创世神创造。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属于神明。
它们不愿意对抗祂。它们只和祂共情。
随着瞬息间变幻,抽筋拔骨的痛迫使她下意识用力仰起头,露出一张血路纵横交错的脸。
周身有绯红色碎芒溢出四散。
法阵被破的一瞬间,她借破阵的场面掩饰攻势。攻击法阵消逝的同时,数个符文诡谲异常的法阵取代了逐渐只剩下一点痕迹的攻击法阵。
它们像失控的刀刃在空中疯狂来回飞动,像能割开空气。
无规律可寻。
神明不再无动于衷。
鎏金色,如阳光下利剑出鞘反射的刺目。
是光。
璀璨得刺眼而绮丽。
即使疼痛,仍让人仿佛中毒上瘾一样不愿移开视线。
兰阿在安德鲁布下杀阵时,就准备阻止她。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没有回头,所以就没有看见露可满是泪水的脸蛋。
她哭得很可怜巴巴,像快被扔下的小动物,努力才能说出一句能让人听懂的话。
“别兰阿,别去。求你。”
“你和她不一样,你不是异教徒,神绝不会审判你的。”
在劈天盖地的红光审判似的降下前,一段没有第三人所知的对话发生在二人之间。而发起者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得到一个回答。
在万分紧迫的时机里,兰阿握住安德鲁的手腕,并不用力。然她的腕骨似已把他掌心硌得发痛。
“你不回家了吗?”
“我当然想啦。”或许因为时机不对,并没有预留给对话的时间。她很快回道。
“但是我也想这么做。我接受了不属于我的规则与裁决,我接受了降于我身的痛与罚,我接受了帕切克的死亡。”
“但是我不再想就这么看着一切发生了。而我只是这么看着:睁着我不愿睁开的眼睛,做正确的事,什么也不改变。”
“兰阿,你何必问我呢?
“我早就选好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满目只剩安德鲁在骤风狂啸中好似飘摇的的背影。